第十五章 游弋-《刺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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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久路犹豫一阵,不接反倒显得有鬼似的,于是按了接听键。

    “喂?”

    梁旭在那边喊:“李久路,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什么事啊?”

    她举着电话,驰见把脑袋凑过来,紧紧贴着她手背。

    “你今天来齐云对不对?”

    久路一滞,看一眼驰见:“你怎么知道的。”

    “你电话是不是老不带在身上啊,十个有九个不接,所以我打去你家里,阿姨告诉我的。”

    梁旭长话短说:“我半月前到的齐云,环境熟悉得差不多了,现在我来接你,一会儿出站就能看到我。”

    “不用,我……”

    “先不说了,公交上人多,一会儿见。”

    梁旭那边提前撂了电话,久路看着黑掉的屏幕,干干的说:“他这人,挺热心肠的。”

    “热心肠怎么不来接我呢?”

    “他又不知道你来。”

    这醋吃得够幼稚。

    驰见冷哼一声:“以后天高皇帝远,所有行为全凭自觉。”

    久路想到他明天有预约,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样的女孩,又会文在身体哪个位置。

    她原话奉还,淡淡道:“是啊,全凭自觉。”

    原本上车还喜不自禁的两个人,下车闹起别扭来。

    驰见一手拖个大箱子,大跨步走在前,起先她还能跟上,后来被他远远落在后面。

    出了站口,果然看见个黑不溜秋的傻大个在栏杆外张望。

    驰见脚步一顿,站那儿等久路,把行李箱分给她一个,腾出一只手紧紧牵住她。

    梁旭从涌动的人群中找到李久路,裂开大嘴,刚想摆手召唤,但看见她旁边走着的人,以及紧紧拉在一起的手,他脸上表情凝住,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驰见领着久路走到他面前:“梁旭,这么巧。”

    “……见哥,你……”

    久路没吭声,驰见抬起两人的手晃了晃:“来送路路的。”

    “你们……”梁旭知道自己现在的笑一定挺丑的:“你们认识?

    我是说,你们在一起了?”

    驰见点点头:“说来话长。”

    大家都是男人,他这种失落的表情落在驰见眼里,让他瞬间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

    由于高考,梁旭年后就不再去“文人天下”,所以对两人的事并不知情。

    驰见挺不忍心刺激他的,但宣示归属权的时候,尤其对方是李久路,他不可能心存同情。

    梁旭站在原地足足沉默一分钟。

    驰见拍拍他肩膀,避开这个话题:“咱挺长时间没见了吧?

    你和路路学校离得近不近?

    正好,一会儿找个地方吃顿饭。”

    梁旭轻轻吁了口气,抬起头,看向李久路,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充足,他眼眶泛红。

    梁旭又看回驰见,笑着说:“行,见哥,箱子给我一个,我带你们办手续。”

    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坐公交回学校已经两点半。

    梁旭十分热心,他刚办完入学,所以一些列流程都很熟悉,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和缴费单跑前跑后,一切都办妥当,脑门儿已经冒出一层汗。

    李久路把没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梁旭,谢谢你。”

    梁旭看着那瓶水,想起一些往事,苦笑了下:“我总是晚一步,对不对?”

    久路语塞,不善于应对这种场合。

    思索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驰见在前面叫两人。

    她立即应声迎向他。

    “你以后都开开心心的。”

    他说话声音很小,久路没回头,但还是听见了。

    晚上驰见请梁旭吃了顿饭,没往远走,就在师范学院外面的生活一条街。

    这附近是大学城,齐集齐云市所有重点高校,生活区非常繁华,进出都是些年轻脸孔,一股蓬勃的朝气扑面而来。

    梁旭吃得很匆忙,打声招呼就准备先离开。

    驰见坐半刻,起身追出去。

    两个瘦高的身影在窗外站很久,不知聊到什么,齐齐向这边看过来。

    久路立即转回头。

    吃完饭,黄昏已过,路两旁的照明灯渐次亮起。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久路静静地感受着不同。

    他们走在校园中,不时有同学骑着自行车从面前经过。

    “用不用给你也买一台?”

    久路歪头:“终于肯好好和我说话了?”

    驰见看看时间:“再待会儿我该走了,不好好说话恐怕下次不知隔多久。”

    他其实不全因为梁旭,只是分别的烦躁和担忧没法纾解,也不知道李久路能不能理解这种心情,但看她这种放松又好奇的状态,他就没来由火大。

    毕竟未知的诱惑无法估量,走到这一步,两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有一种结局,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久路来牵他的手,被他这句话带得也伤感起来。

    驰见将她拉到很少有人路过的小径,远处鼓楼钟声敲响。

    “我只有一句话要嘱咐。”

    驰见严肃的说:“一个人在外,不比在家里,你必须懂得照顾自己,最重要是注意安全。”

    久路乖乖点头。

    “平时跟宿舍的女同学集体活动,尤其晚上,绝对不能自己去校外。”

    “知道了。”

    驰见沉默几秒,下了多大狠心似的:“万一遇到什么事儿,你就找梁旭,毕竟都从小泉来的,他人不错,肯定能帮你。

    但关系不能逾越,你懂吗?”

    她先答应下来:“懂。”

    驰见出题目:“如果有男同学想追你,知不知道怎么答?”

    “我有男朋友了。”

    他很满意,又问:“在你心里最喜欢谁?”

    “你。”

    “谁对你最好?”

    “你。”

    “谁最重要?”

    “你。”

    一切终于都随心,驰见深情地望着她:“你有什么想说的?”

    “不说就嘱咐一句么?”

    “……”驰见要瞪眼。

    久路一步上前,讨好地抱住他的腰:“我会时刻想着你的。”

    驰见捧起她的脸,伴着书香气以及干燥的风,用力吻她。

    驰见靠着这个吻挨过一个月,后来没能忍住,又去齐云看了久路两三次。

    他早上去,晚上回,每当分手时,就在计划着下一次见面。

    冬天很快来临,天空中飘起雪花,今年多雪,也比往年冷。

    此时驰见刚看完外婆出来,他在台阶上站片刻,望了望天空,又看向左面二楼的那扇窗。

    眼前浮现两人站在树下说话时的情形,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没认识李久路以前他不懂什么是思念,现在才知道,思念是不管细雨如织还是飞雪漫天,所有美丽的风景里,都希望对面站着你。

    驰见难得文艺了把,抬起头呼吸,希望能在干冷空气里,嗅到从前那股熟悉的气息。

    他心里空荡荡,思念的人摸不到看不着,只能靠一个信号联系。

    驰见叹口气,拿出手机,编辑道:媳妇,今天小泉下雪,想你了。

    他不经意抬眼,差点没吓尿。

    江曼正站台阶下,目光笔直又暗沉的看着他。

    驰见一阵心虚,不动声色将手机揣回口袋,迈下台阶:“江主任。”

    “过来看外婆?”

    江曼收回表情,笑得不疏不近。

    他点头。

    “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了。”

    驰见摸一把后脖颈:“回去吃。”

    江曼没有强求,抬步上楼梯:“哦还有件事儿。”

    她停下来:“眼看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今年外婆还在院里过吗?”

    驰见说:“应该还在。”

    “那行,回头我让人统计一下。”

    江曼把他当成老人家属,细心交代:“春节几天我们要回周院长老家,但不用有顾虑,会有护工轮流值班,标准和去年差不多,一样能过好春节。”

    驰见还在想这个“我们”包括了谁。

    江曼:“驰见,在听我说话吗?”

    驰见回神:“好,江主任。”

    他走出大门口,雪片越飞越大。

    拿出手机看了眼,并没收到李久路的回复。

    他又问:在干什么?

    彼时久路正坐在校外餐馆里撸串呢,酒足饭饱,满桌用过的纸巾和竹签子,旁边还摆着几个空酒瓶。

    四名战将各居一方,每人脸都喝通红,还不忘张牙舞爪侃天侃地。

    但久路是热的,她最理智,啤酒只喝两杯,别人怎么劝说都没用。

    她手机又滴滴响了两声,拿起看,仍然是驰见。

    右边室友大菲,一偏身子,看到她正编辑的内容,大声念出来:“快要考试了,我们几个在图书馆里复习呢。”

    久路也没躲,大大方方给她看。

    另两人对于她这样的欺骗表示不满,纷纷敲桌抗议。

    驰见用他好看的皮相和美食收买人心,他在她们心中的地位比她可高多了。

    值得庆幸的是,大学不比在高中,这个小社会磨砺着每个人的性格跟脾性,眼界也高出一层次,女生之间很少出现今天跟你好明天跟她好的情况。

    久路像一张白纸,没人了解她底细,这让彼此相处变得很轻松,又恰巧另三只属性欢脱,平时说话也糙里糙气。

    所以来自天南海北的几个人,建立起一种难得的友谊。

    久路是四个人的老大,不是因为年纪大,而是因为只有她有男朋友。

    她们不禁对本校男生品头论足、放肆意淫,看到驰见更是两眼直放光。

    对面罗芬苦口婆心:“你这么骗姐夫,就是你不对了。”

    久路笑笑,按了发送键:“要说在外面喝酒,他准不乐意。”

    “你这观点我可不认同,情侣之间最重要是什么?

    啊?”

    她嗓门天生大,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最重要是坦诚和信任啊,朋友们。”

    久路说:“你说的不完全对,坦诚和信任要分情况,这叫善意的欺骗。”

    “你怎么总有理由呢?”

    罗芬亮出鼻孔,拍两下桌子:“我不服!凭什么你说的就对?”

    “因为我正谈恋爱,有经验啊。”

    久路看她一眼,淡淡道。

    罗芬:“……”

    大菲、涵涵:“……”

    这时候短消息又进来。

    大菲凑来看,为剩下两人解说:“姐夫告诉我们别太累,早点回去,注意劳逸结合。”

    她们拨浪鼓一样点头。

    手机响声不断,久路低头看着,脸色腾一下涨得更加红。

    大菲抻长脖子,刚看见几个字,就被李久路挡住了。

    “哎——,我没看清呢。”

    久路抿着唇转头:“这个不能看。”

    “怎么就不能看了!”

    大菲十分苦恼的回忆:“叫一声好老……老什么啊到底?”

    几人都喝大了,只有李久路最清醒。

    回去的路上,要不是她在前面带领方向,这三人准找不着北。

    大菲走出妖娆的T台猫步,已经晕头转向,嘴中仍是纠结的嘟哝:“到底老什么啊……!”

    久路叹了口气,上前扶住她。

    其实驰见的担心是多余,学校北门出来就是繁华的商业街,这钟点在外面游荡的学生有很多,路两旁不少小吃摊,浓烟陪伴着食物香气,大冬天里,仍然有不少人边走边吃。

    这让久路想起小泉镇的百花路,街边的烧烤摊和手打牛丸店她经常光顾。

    离开这几个月,她一次没回去,有时候驰见来,有时江曼来,所以现在想起那些熟悉的景物,还真有些怀念。

    互相搀扶终于走入北门,四周这才安静不少。

    有电话打进来,久路放开大菲,慢下脚步掏手机。

    她盯着屏幕抿唇笑了下,按完接听,贴到耳边。

    “喂?”

    “还在图书馆?”

    那边语气松散。

    “没,出来了。”

    驰见刚到家,身体正窝在沙发里:“晚上吃的什么?”

    “米饭和炒菜。”

    她张嘴就来。

    “在食堂?”

    “是啊。

    你呢,吃了没?”

    “万鹏去买了。”

    两人闲聊了一阵,前面有人开嗓,她们突然在沉寂的校园里引吭高歌,招来侧目无数。

    驰见皱了下眉:“她们几个干嘛呢?”

    “看书看压抑了吧。”

    久路头疼。

    驰见冷哼:“一个个吃饱撑的,可真能作。”

    “是啊。”

    她顺着他说好话。

    “那你离她们远点儿走,不然别人把你也当成神经病了。”

    久路抿唇笑笑。

    “对了。”

    驰见语气变轻佻:“我刚才让你叫,你怎么不叫啊?”

    李久路想起刚才那条短信的内容,浑身不自在。

    “快,叫声好老公。”

    听到这称谓,她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数九寒天,冷风呼啸着往里灌。

    久路小声道:“你别这么肉麻行吗?”

    “快叫。”

    “……我叫不出口。”

    “有什么的啊,我平常不也叫你媳妇,总得让我找点儿平衡吧。”

    “不要。”

    那边没立即吭声,隔了会儿,驰见压低声音:“李久路,给你机会你不叫,总有让你叫的办法……”

    久路手指一动,把电话掐断了。

    后来驰见又打来一次,久路没接。

    驰见发来短消息:“你等着!”

    久路脑中自动屏蔽这三个字,将手机收回口袋。

    脸颊忽然感到一丝丝冰凉,久路抬头看,不禁眯起眼。

    白色的小晶体接二连三落到她眼前,它们轻盈又调皮,在黑色的天幕里,如柳絮一样四处飞扬。

    路灯光线变柔和,呼出的白雾更加浓稠。

    一粒落在她唇上,久路抿了下嘴,好像尝出一种滋味,瞬间明白了驰见发来第一条短信时的感受。

    她在的城市,也下起雪了啊。

    之后又过一个月,考试周来临,整个宿舍的重要宗旨就是不挂科。

    高职学院的学习风气没有本科重,各科老师划出的重点基本就是考试内容,剩下死记硬背就行了。

    学习方面,她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力的人,起先还管好学生借来笔记,带着去图书馆上自习,但每次去的晚,楼上几层都被别人占去,只有一楼还零星空着几个座位。

    一楼直对大厅和正门,每到冬天,冷风穿堂,又是没什么温度的木头桌椅,久路坚持几天就被冻回宿舍了。

    考试前一周院里正式停课,几人都拿出开学以来空前的热情,宿舍的床就是阵地,纱帐一挡,闷头背题,没人扯闲话。

    饮食启动轮流制,每天派一个人出去买三餐,除了蹲厕所,到夜间熄灯的前一秒才舍得放下书本。

    这种状态让李久路想起高考前那段时光,好奇问了句:“你们高考是不是也死记硬背过来的?”

    另几人躺在黑暗的床铺上,异口同声:“是啊。”

    随后爆发一阵大笑。

    大菲考前情绪焦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个没完,最后把其他人闹得也睡意全无。

    她问了句:“你们票都买了吧?”

    “买了买了,你已经问第四遍了。”

    罗芬说:“我家近,直接提包走人。”

    大菲又滚了两个圈儿,猛然间坐起来:“不行,我睡不着。”

    然后黑暗里传来铁床的吱嘎声,她从上铺下来,举着手电筒,开始收拾行李。

    久路正昏昏欲睡。

    “路姐,你呢?”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什么?”

    “你考完就回家?”

    “应该吧。”

    涵涵搭腔:“路姐肯定啊,别人不想,还不想咱姐夫啊!哎!一说到咱姐夫,我还真有点儿想他了。”

    大菲说:“你是嘴馋了吧。”

    “呿,才没有。”

    久路后来没接茬,在嘀嘀咕咕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最后一科考完那天正好是周日傍晚,从考场出来,无债一身轻。

    宿舍的几个像是撒欢的野鸡,久路回过神的时候,宿舍里除了一堆垃圾,已经没人了。

    她简单清理一番,看了看时间,打算吃个饭就动身去火车站。

    驰见的短信这时候蹦进来:我还有一个小时到齐云,等我吃饭。

    她有些诧异,回道:这么晚怎么来了?

    发送出去,久路坐在椅子上,低头盯着手机,过很久那边才回复:我明天给自己放假,今晚想住下。

    李久路指尖微微一抖,咬住下唇。

    手中一震,那边又发来俩字:行吗?

    她感觉嗓子有点儿痒,站起来走了两圈儿,才想起是找杯子想喝水。

    电话追过来,她本以为是驰见,当看见屏幕上号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喂,妈。”

    “路路啊,考完没有,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

    久路说:“题目之前都有复习到。”

    江曼说:“那就好,还有几科?

    哪天回家啊?”

    久路手指在桌面上勾画着,隔了会儿,听见自己说:“还有一科,明天下午应该能到家。”

    驰见来的时候夜幕已降临,以为她平时都吃食堂,所以特意找了间大饭馆,打算给她解解馋。

    他和久路有两个月没见面了,吃饭的过程中,他目光有些热。

    吃完后在附近走了走,说起来这真是一个世风日下的坏局面,每一个高等学府聚集的区域总少不了成排旅馆或日租房。

    两人别别扭扭找了一家,在门口避开刚出来的一对情侣。

    驰见问老板:“多少钱一晚?”

    “六十。”

    老板眼没抬。

    他直觉这么便宜没法住,顺口说:“能先看看么?”

    老板这才抬眼瞧他,没说什么,从后面墙壁取了把钥匙递给他。

    钥匙上有门牌号,刚好在一楼。

    驰见领着李久路顺走廊往里走,开了尽头的一扇门。

    久路本不好意思躲在他后面,这会儿探头往里瞧。

    屋里的陈设一目了然,最显眼靠角落一张大床,床边放着个垃圾桶,对面一台电视,下面似乎还有个老式DVD。

    方方正正一间房,连个卫生间都没有。

    这就是全部,确实有些简陋。

    驰见扫一眼那床单,虽然是白色,但隐约看见一些洗不掉的暗色痕迹。

    他回手敲了两下墙壁,发出咚咚的空音儿。

    “走吧。”

    他叫久路。

    “你不住这儿?”

    “没法住。”

    之后又走了几条街,离开这片区域,在春桥路上找到一家中等类型的酒店。

    这里比刚才那个高档许多,是个标准间,地上铺着酱色地毯,壁灯暖黄,窗边还有个小矮榻。

    久路环顾一周:“这里还不错。”

    没得到回应,一转身,见他正坐在床尾直愣愣地看她呢,那目光幽黑深邃,有些危险。

    “你找到住的地方了,那……我先回去。”

    久路往门口走。

    “你宿舍还有人?”

    久路神情不太自在,回头说:“我自己也行。”

    驰见看她几秒,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套舒适衣裤,理所当然的说:“反正两张床,你就在这儿住呗,又不是不认识。”

    久路两手暗暗握在一起。

    驰见又加一句:“各睡各的,互不打扰。”

    隔几秒,她小声:“我没带睡衣。”

    “穿我的。”

    像有所准备一样,他又取出一套。

    久路:“……”

    驰见抵唇清咳,随后摸了摸后脖颈,走去浴室的时候,把衣服提前塞给她。

    久路真的住下来,洗完澡,躺到靠墙那张床,室内所有照明都关闭,窗帘拉一半,外面月光透进来。

    驰见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久路没敢动,静静听着两人的呼吸声。

    他说:“前些日子碰见江主任,她说你们今年回老家过年。”

    久路一蒙:“谁老家?”

    “周院长老家。”

    “我妈没和我说过。”

    她在黑暗中转头。

    “他老家近么?”

    李久路回忆了下,不太确定的说:“好像还要往北,飞机要两个多小时,我没去过。”

    “那不能一起过春节了。”

    久路也想到这一点,转身朝向他,被子盖住口鼻,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

    窗外月光不是很充足,但只需这一点点光源,映射到她眼里,都像住进两颗小星星。

    久路闭上眼:“晚安,我要睡了。”

    “晚安。”

    停顿几秒,驰见不甘心地问:“你会梦到我么?”

    屋子里静悄悄,他半点回应都没得到。

    “李久路。”

    “……嗯?”

    “我想你了。”

    房间陷入惊心动魄的寂静里,长久的沉默,她稍稍一动,眼睛也埋在被褥中。

    左耳露在外面,只感觉一阵悉悉率率的响动。

    他没穿鞋,光脚一跨,精准地掀开床边耷的被子,快速钻进她被窝。

    久路身体往里缩,整个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

    驰见声音有些抖:“抬头。”

    她没动。

    驰见所有动作都停了,心里交战许久。

    不知为什么,他放过了她。

    这一晚虽然实质性的事情没发生,但精神始终处在紧绷状态,久路像是去了半条命,背过身,竟然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驰见却难熬,往她腰上狠狠掐了把。

    久路咕哝一声,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踏实。

    驰见眼睁睁的望着天花板,等她呼吸平稳,躺在那儿,不得不自己解决。

    两人第二天傍晚到的小泉镇,下车时分开走,周克早早等在站台外,见她出来,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上车后,周克从后视镜里打量她:“路路,长大了。”

    久路抿唇一笑。

    “四个多月没回来,想家了吧?”

    她含糊地应一声:“您身体还好吗?”

    “挺好。”

    周克看着前方:“我和你妈都挺好。”

    车子一路开到老人院,到家时,江曼正在厨房忙碌。

    餐厅里香味扑鼻,长桌上摆满各式菜色。

    江曼端着汤,看见久路时笑逐颜开:“我们路路回来了!”

    “是啊妈。”

    江曼上前抱了抱她,摸着她的脸:“又长高了?”

    “哪儿有,都多大了还长个。”

    “看着都快比我高了。”

    江曼把她往餐厅带:“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她刚进门还没喘口气,就被压上餐桌。

    江曼了解她喜好,满满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

    吃饭间隙聊了些学校的琐事,看到久路的变化,江曼越发觉得当初周克的建议是正确的。

    她起身取来红酒,和周克喝了几杯。

    久路忽然想起一件是,偷偷看了眼对面的两人,问道:“快要春节了,妈你过节的东西买了吗?

    我可以陪你去。”

    江曼说:“采购了一些,都给院里用的。”

    她神色一动:“哦,那家里不用么?”

    “今年不用。”

    江曼拍了下脑门儿,忽然想起来:“忘了告诉你,我们春节去周叔叔老家过。”

    “……可不可以不去?”

    江曼抬眼,答案没有第二种可能:“为什么不去?

    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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