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黑宝石一样纯净的鳞片,澄澈透亮有着暗金色斑纹的大眼睛,坐得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听到旋律优美的段落,还会忍不住摇摇尾巴,好像听得懂莫扎特一样。 “四脚蛇见过,倒是没见过这样黑色的。”老教授左看右看,“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小蜥蜴转过头看他,圆圆的眼睛扑闪了一下,打招呼似的。 好像,确实有一点可爱。老爷子心底有些痒痒。 “你吃什么东西?水果要吗?”郁安国随身的背包里,居然带了一盒取蒂洗净的丹东草莓,他取出一个递给小莲,“喏,草莓要不要?” 小莲伸出两只细细的小手努力抱住了,冲半夏的老师点了点头,抱着红红的草莓慢慢舔。 半夏演奏完一遍曲子,难得没有听见老郁骂人的声音。抬头一看,一老一小居然并排坐着吃水果呢。 骑着车回去的时候,半夏的车头上就挂了一大袋的草莓。她和小莲一起,口中哼着《雨中的怪物》的旋律,脚下车轮滚在乡间的道路上,“我们分一点草莓给杜婆婆?”口袋里小莲的声音今天听起来特别愉悦。 “行啊,我正好也这样想,好像几天没碰到她出来丢垃圾了。”半夏笑着回复,“上一次路过,她还塞给我两包小饼干。说让我帮忙带一包给‘隔壁的小冬’呢。” 两人转过村头的公交车站,远远地看见那条回家的小路。 半夏的笑容在靠近杜婆婆家大门的时候慢慢凝滞了。 那栋历经风霜,在岁月中腐朽了的大门敞开着,陈旧的门楣上贴着一小块正方形的红布。 门口摆了路头桌,有人坐在那里接待往来宾客。 往日里门可罗雀,空荡荡的庭院里,此刻进进出出地都是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半夏推着车慢慢走近,院子里传来锣鼓铃磬声,诵经安魂调,开满山茶花的庭院里披了白,供奉神灵的厅堂被白布盖住了,正中摆了一张黑白的照片。 天天孤独地坐在门外晒太阳的那位老婆婆,成为了照片中的人。 “晚上睡下去,就没有再醒来。走得第二天才被邻居发现的。” “九十多岁了,也算是喜丧了。” “是啊是啊。不算是坏事,喜丧,白喜事。” “孩子都在国外,一时间赶不到场,还得委托远房亲戚来帮忙办丧事。” “走得有点孤独呢。” 来往的邻居议论纷纷。 自行车的车轮慢慢停在门前,半夏看着厅堂中那张黑色的照片,老人家笑吟吟的面孔和往日见着时一模一样。 半夏每一天早晨都起得很早。每一天呼噜噜踩着脚踏车穿过村路的时候,基本都能看见这位晚年孤独的老人,日复一日早早坐在门槛上发呆。 路过的时候和她说几句话,帮忙倒个垃圾,她就会像这样笑吟吟地拉住你的手,和你念念叨叨上许多话。 都说被亡者留下之人最痛苦。 其实即将撒手离开的那个人心中才最是煎熬的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心底的惶恐不安无人得知。哪怕对着人世间百般眷恋千般不舍,却终究也无可奈何。 半夏第一次认识“死亡”这件事,是在她六岁的那一年。隔壁教自己小提琴的慕爷爷生了一场大病,去了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慕爷爷的院子,也和这里一样细心地种满了漂亮的鲜花。 他是半夏的小提琴启蒙老师。当年,如果不是他拉着半夏的手,几次三番地找到母亲说,“这孩子实在有学音乐的天赋,别辜负了这样的才能。” 半夏的母亲当年只怕是很难咬下牙,同意她拿起小提琴的。 童年时期皮得不行的半夏,不知为什么就特别能在那位爷爷身边坐得住。听他醇厚动人的琴声在花树间穿梭,一听就是一个下午。 他手把手地教自己怎么样持琴,握弓,大臂小臂如何用力。掰着自己的手指,教她拉出第一串好听的琶音。 可是突然有一天,那个院子的门上就贴了这样一块红色的布条。院子里来来往往着一些不认识的大人,人人满面悲色,哭声频起。 从那天起,慕爷爷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妈妈也不让自己再去隔壁的院子里玩。 “不能再过去了,你慕爷爷没了。” “什么是没了?” “没了就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以后都见不到了,这句话是对还活着的人而言。 至于亡者,黄泉碧落去了何处,其实是不得而知的。 有人念着也好,无人想着也罢。世间的情缘爱恨,红尘万丈终究已和他再无勾连。 活在世间的亲人,再是锥心锥肺,伤心欲绝也无济于事,万丈红尘里是找不着这个人了。 到了半夏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又没了。 年幼的她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惨白医院里,刻骨铭心地历经了少年失恃之痛。终于知道了这人世间的缘分,不论是母女亲情,伴侣挚爱,都并非永恒不灭之物。 无论自己心中看得多么重,多么珍贵的关系,都有可能如那春梦秋云,聚散只在瞬息之间。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