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逃脱-《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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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他以为这里边有什么?
彭野说:“先别找了,回去再找。你先休息,明早起程回去。”
程迦这一天也累坏了,准备睡觉。可彭野无意间一摁相机,照片往回倒了几张,彭野不经意间就微微眯起了眼。
程迦看他那目光隐约有些危险,探头一看,是那晚她和高嘉远,只有黑色剪影,但姿势亲密。
程迦问:“你要和我照吗?”
彭野把相机砸回她手里,“永远不可能。”
气氛突然转冷。
程迦无声地收拾相机,彭野看了她一会儿,语气又缓了点,说:“睡吧。”
“嗯。”
夜晚有点凉,没有被子,彭野拿草盖在程迦身上,不经意间说:“你来这儿一趟,什么破地方都住过了。”
程迦回道:“还没住过你那破保护站。”
彭野就笑出了一声。
程迦合上眼睛,半晌又睁开,望着月光下他安静的眼睛,问:“你不睡?”
“值夜。”他说。
程迦说:“那明早我开车。”
彭野说:“好。”
程迦于是闭眼睡了。
早晨五点多,程迦醒了,睁眼就见彭野躺在她身边,在看她,眼睛熬得有些红。
程迦微微支起身子,说:“时间还早,要不你先在床上睡一小时?”
“好。”彭野说完闭上眼睛。
他睡颜有些疲惫,脸色也苍白,程迦意识到这几天他睡眠时间少得可怜。她轻缓地爬起身,跨过他的身体准备下床,却看见他手臂上有干枯的血渍。
昨天夜里没注意,他手臂处的衣服被子弹烧破,而他臂上灼出半个血坑,少了一块肉。
他就这么熬过来了。
程迦抿着唇,坐在桌子上看他睡觉,一个小时后,他跟定了闹钟一样自然醒了。
程迦面色无虞,说:“不用再休息一会儿?”
彭野用力睁了睁眼睛,道:“赶路。”
程迦从桌子上下来,说:“现在起程?”
“嗯。”
出了小木屋,彭野直接往停车的沙丘那边走,程迦眯眼看着他手臂上干枯的血迹,见他没有要进村的打算,便停住了,说:“我肚子饿,去村子里给我找点吃的。”
彭野回头道:“也行。”
去到村里,班戈村长家的门大开着,他昨天夜里回来了。
程迦走进院子,就见着正在角落里喂鸡的班戈,四十出头的藏族汉子,个头不高,身材结实,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见到彭野,班戈放下饲料盆子,热情地走过来,“昨天你拿钥匙走了,我还恼又没见着人。今天怎么回来了?”
彭野大步过去,握了握他的手。“去木子村办了点事。”他拍拍班戈的肩,笑道,“折返路过,蹭顿早饭吃。”
“别说蹭,住这儿都行。”班戈说完,笑容忽然收了,“你手上这伤怎么回事?”
一旁的程迦淡淡地看了彭野一眼。
班戈家的房子是石头做的,靠着墙壁很凉快。前后一通间,大门对着后门,通风。
程迦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早上的风敞着吹,凉丝丝的。班戈家的两个儿子十来岁,一个在院子里赶羊群,准备出去放羊;一个在磨棚里套驴,准备磨面。
程迦端着相机给他们照相,照了几张后两个小伙子发现了,不好意思地笑着跑开。
她身后两人在对话——
“胡来,居然放着不管,让它自个儿血枯。”
“蹭了点肉,没伤着血管。”彭野大事化小,想轻描带过。
程迦这才回头看彭野,他脱了衣服,赤着上身,皮肤上一堆刮伤的痕迹。
班戈包好子弹伤,拿镊子给他清理手肘上模糊的烂肉,火气更大,“伤口里还有玻璃!不处理就往沙漠跑,中午沙子上四五十度,不烂才怪!”
“那时不疼,也就忘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彭野没事地笑了笑,察觉到程迦在看他,抬眸看一眼,又低下去了。
班戈还在数落:“再不管就烂到骨头了,你说严不严重?昨儿你什么事这么赶啊,找个内行处理伤口都要你命了?”
彭野摸着鼻子,察觉着班戈也不知怎的来劲了,他咳了几声,岔开话题:“扬措哥俩怎么不上学?”
“今天星期天!”
程迦又扭头望向高高的天空。
彭野身上伤口处理好,班戈的老婆也准备好了早餐。
小木桌上摆好四大碗手擀面,撒了胡椒红油,萝卜咸菜。班戈老婆是个不善言辞的女人,只是抿嘴笑着拿手指,示意程迦坐。
程迦坐上小板凳,发现自己和彭野的碗里有好几大块羊肉,面也更大份。班戈和他老婆的则没有。
程迦拿起筷子,吃一口面,劲道,香,是班戈老婆自己磨面又手擀出来的。
班戈问:“吃得惯不?”
程迦点头,“好吃。”
班戈老婆抱着面碗就笑了。
班戈问起程迦,彭野答一句,程迦答一句,说是来拍照片的,算是同事。
班戈问:“你们在大城市住惯了的,来这儿可不习惯吧?”
程迦说:“没啊,都挺好的。”
班戈说:“刚来新鲜,待久了就受不了了。”
彭野沉静地看一眼班戈,他的性格彭野很清楚,眼瞅着他今天说什么都不对味。
班戈无视彭野,又问:“你在这儿还得待多久?”
程迦说:“回保护站,拍几天照片,就回了。”
班戈说:“吃完面你们就得赶回站里?”
“嗯。”
“那得快点儿工作了快点儿……”班戈话没说完。
彭野问:“辣吗?”
程迦正吃到半路,含着面条摇了摇头。
班戈最终没再多说。
班戈和他老婆很快把面吃完,家里活儿多,也不等着,就下了桌。
彭野也很快吃完,见程迦还在慢慢吃,他望一眼在后院打磨农具的班戈,对程迦说:“我去后边看看。”
程迦嗯了一声。
彭野走到后院,太阳已经升起,照在黄沙上。
班戈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干活。
彭野走过去,微微皱眉,“你今儿怎么回事啊?”
班戈问道:“什么怎么回事啊?”
彭野抿着唇停了几秒钟,说:“人家一小姑娘,我怎么觉得你句句话都刺她呢?”
班戈说:“你心里有鬼吧,觉得我句句刺她。”
彭野一下子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班戈放下手里的活,皱眉道:“你看看,刚给你包伤口,她正眼瞅你没?不问一句,也不关心,搬个凳子专门坐门口看我家鸡去了,人家看鸡崽都不看你。”
彭野别过头去,笑出一声,“我没鸡崽好看呗。”
班戈说:“你别往里头陷。”
彭野脑仁儿一紧,侧眼看他,“你从哪儿……”又打住。
他和程迦并未表现出任何暧昧,他甚至没正眼瞧她几下。
班戈叹了口气,“刚才包伤口,你背后都是那女人抠的指甲印。”
彭野竟无言以对。
“老七,你可别发疯。”班戈很担心他,说,“那女人都和你睡了吧,可你伤成这样她半点不心疼,这种女的要不得。”
彭野说:“我这小伤,不打紧。”
班戈说:“话不能这么说。再怎么也是伤,你看看,她心里……”
“她心里没我,我知道。”彭野打断了他的话。
班戈一时就无言了。
隔了几秒钟,彭野又笑,“我心里也没她,不吃亏。”
班戈说道:“你这是乱来。”
彭野笑着拍拍他的肩,“今天得赶路,下回再来跟你喝酒。”
彭野回到屋里,程迦还坐在小板凳上低头吃面。
彭野拉了板凳坐在桌旁看她,她吃得脸颊微红,额头冒出细汗。
见他来了,程迦抬起头,看四周没人,说:“你帮我吃点。”
彭野低眉看一眼,有点惊讶,程迦居然吃掉了大半碗。
要知道班戈老婆太实在,彭野吃完一碗都撑得慌。
彭野有些好笑,“我吃饱了。你得多吃点。”
程迦有点不耐烦,“这一碗相当于那面馆的两碗。”
彭野说:“吃不完就放着。”
程迦抿着唇不吭气,想了想,有点儿烦躁,又低头开始吃。
彭野淡淡笑了笑,说:“没关系,吃不完就放着。他们不会在意的。”
程迦没抬头。
彭野伸手过去,拿住她手上的筷子,把碗拉过来,说:“给我。”
他吃了几大口,外边传来班戈老婆细碎的脚步声,程迦立即把筷子和碗抢回来,吃掉最后一口。
班戈老婆进来收碗,腼腆地微笑,“吃完啦?”
程迦淡淡道:“嗯。”加了一句,“很好吃。”
班戈老婆看她碗里一根面都不剩,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把碗端走了。
程迦有点痛苦地舔了舔嘴上的油,冷道:“我一整天都不用吃饭了。”
彭野笑一声:“那敢情好,省钱。”
彭野、程迦带满了水,和班戈家的人告别,起程回去。
路上程迦开车,彭野靠在副驾驶上看沙漠。
程迦问:“你不睡会儿觉吗?我开慢点。”
彭野现在没什么心思,说:“等一会儿。”
两人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彭野说:“照这个速度,晚上十一点多能到站。”
程迦嗯了一声,隔几秒钟后,问:“油够回去吗?”
彭野看一眼油表,“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程迦问。
“保险点再加一百的油。”彭野说。
程迦说:“那就还剩八十六块钱。”
彭野说:“嗯。”
两人说话都挺慢。
程迦打商量:“连续开一天车太累,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回去也行。”
彭野说:“嗯。”
沙漠渐渐远去,越野车走上类似戈壁的滩路,灰沙满地,偶有杂草。
程迦透过车内镜看彭野一眼,他歪着头,靠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窗户开着,荒原上的风吹动他的额发,他睡颜坚硬而又温柔,或许在做一个好梦。
他睡得很沉,一觉睡到下午才隐约有点儿松醒的迹象。
程迦没吵醒他。
下午日头太晒,气温越来越高,程迦渐渐有些吃不消了。
好不容易遇到个孤零零的加油站,也不知下一个什么时候遇到,程迦加了一百的油,给钱时从彭野裤兜里摸钱,彭野一下就醒了。
程迦把钱递出去,回头看,说:“把你吵醒了。”
彭野揉了揉眼睛,嗓音有些哑,道:“也该醒了。”
程迦问:“睡得好吗?”
彭野慢慢道:“很好。”
程迦瞅着他表情看了一会儿,平静地问:“梦到我了?”
“……”彭野望向窗外,说,“没有。”
“撒谎。”程迦说,“转过头来。”
彭野于是回头看她,眼睛很黑,不起波澜。
程迦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前方,“走了。”
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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