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张相云面无表情道:“怎么,要不要也把我抓上去用青芽水测试?” “我倒是敢抓,你敢上去?”梅良玉挑眉问道。 张相云深吸一口气,额角抽搐几下,皮笑肉不笑道:“不需要你来,到时候几位圣者自会请我,倒是你,梅良玉,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梅良玉看他这态度,心中思忖,有点底气,看来张相云没碰过兰毒。 “你也是,可别以为自己没碰兰毒就安然无恙。”梅良玉笑眯着眼,一副藐视万物的模样,让张相云恨不得咬碎他的骨头。 虞岁看着张相云被师兄气得快要冒烟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 * 洛伏吸食兰毒·莲雾被抓,一夜昏迷未醒。 法家派人彻查,与洛伏有关的人都被询问过,接着学院内又是新的一轮取血查验。 重新燃起的兰毒话题,盖过了前些日子的灭世者话题。 与洛伏关系最好、常常与他一起出现的张相云自然成了重点盘问对象,他也被带去医家,当着几位圣者的面取血查验。 结果是并未查出吸食兰毒的迹象。 尽管如此,张相云还是受到了不少盘问。 农家圣者欧如双,对他施以“真言蛊”审问,但张相云对洛伏吸食兰毒的事一问三不知,最后欧如双认为他并无嫌疑,其他几位圣者也无异议,这才放人。 张相云最近在学院很出风头。 从听风尺错发传文故障当晚开始,到今天牵扯进洛伏吸食兰毒一事,方技家弟子张相云的名声就响彻整个学院。 学院弟子们见到他时都在窃窃私语,并不是很相信圣者解除他嫌疑的事。 张相云和洛伏两人的关系,学院弟子们看得比圣者们要清楚,所以不相信张相云是真的毫不知情。 那些猜疑、鄙夷、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张相云心里无名火蹭蹭地涨,平日还会嬉皮笑脸的人,收敛了所有笑意,阴沉着一张脸回了舍馆。 此刻已是深夜。 天幕黑沉,无星无月,乌云之后偶有雷光闪烁,小雨淅沥,堪堪打湿地面的程度。 张相云回了舍馆与顾乾见面。 顾乾一开口就问:“洛伏竟然吸食兰毒,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提前说?” 面对顾乾的质问,张相云冷笑声,目光锐利地朝钱璎看去:“你当时也在屋里,清理伤口污血怎么会往青芽水里放?” “你是医家弟子,还分不出清水和青芽水吗?” 钱璎还未回话,顾乾就已不悦道:“你自己办事不力,反怪在别人头上?” 张相云就是憋屈,就是想不通,但凡钱璎不把污血放进青芽水里都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钱璎脸色也不好看:“我也不知道那药盆里的水为什么会变成青芽水,它分明……” 张相云没听她辩解,目光扫视周围一圈,皱眉道:“南宫岁怎么不在?” “你找岁岁做什么?”顾乾冷声道,“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想怎么让洛伏不把银河水和碎片的事暴露出来吗?”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事就是梅良玉算计的,南宫岁和梅良玉的关系会不知道他的计划?昨晚两个人还站在一起嘀嘀咕咕!”张相云冷眼朝顾乾看去。 顾乾也道:“你以为梅良玉什么都会和岁岁说?” 张相云:“……” 他起身朝门外走去,不愿再跟这个傻子多费口舌。 张相云只觉得顾乾的话听在耳里烦得很,再说下去怕自己忍不住动手,白天又在圣者那边受了压力,如果不是欧如双帮着解围,他怕是没命出来。 洛伏与自己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如今想到洛伏的处境,张相云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欧如双与万桂月利用了蒋书兰的心软,让她认为洛伏是个误入歧途的苦命孩子,因此同意了法家裁决,由法家裁决投票决定洛伏的生死去留。 倘若不成,那以玄魁的办事手段,定然是杀人灭口。 一想到差点就要亲手去杀死自己相伴多年的好友,张相云便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了按抽搐疼痛的额角。 龙梯到底,叮的一声开门。 站在龙梯中间的张相云抬眸,撞见同样等在门外,正低头玩听风尺的虞岁。 她低着头,发上金钗垂挂的流苏光芒一闪,让张相云微眯双眼。 除去虞岁,还有两名结伴的少女,彼此有说有笑地进了龙梯。虞岁听到龙梯开门的声音,拿着听风尺迈步进去,好似没看见张相云一样。 龙梯快要关门时,张相云一掌重重地拍在龙梯黑色的门上让它停住,再转身对明显吓倒的两名少女说:“出去。” 张相云语气阴森,两名少女吓得彼此牵着手就往外边跑。 等碍眼的人出去后,张相云才收回手,盯着龙梯关上门,黑色的门上显示出需要去往的楼层符文。 张相云没有输入数字启动龙梯,而是转过身来望着虞岁,脸色不是很好,气息冰冷。 虞岁一手拿着听风尺,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把她们赶出去做什么?” “有些话可不适合她们听。”张相云皮笑肉不笑道,他视线扫过虞岁手中的听风尺,嘲讽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郡主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虞岁越过他看了眼紧闭的龙梯,压着眉头道:“什么?洛伏的事?你也没跟我说过洛伏他在用兰毒。” 张相云冷声道:“那你就可以不告诉我梅良玉针对洛伏的计划?” 虞岁有些好笑地抬眼看他:“师兄要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你真不知道?”张相云嘲讽着,朝虞岁走去,他身形比虞岁还要高些,此时靠近故意释放五行之气,给虞岁带去无形的压迫感威胁她。 虞岁被逼得往后退去,面上浮现几分恼意:“你别过来。” “不是说梅良玉喜欢你吗?提起这事你还挺得意,既然他喜欢你,怎么会不告诉你这些事?”张相云越说心情越差,脸色逐渐阴沉,“还是说你根本没把玄魁的事放在心上,像个废物一样只知道混吃等死,不知道主动打听消息?” 但凡南宫岁这边提前知道消息,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张相云被折磨一天的火气此刻再也压不住,全发泄在虞岁这里。 他步步紧逼,虞岁退无可退,背抵着冰冷的龙梯石壁,墙上是镶嵌发光的月明珠,盈盈玉光照亮少女莹白的面庞,黑亮的眼眸中露出几分怒意:“张相云,在你胡说八道指责他人的时候,先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提前给我消息,分明是你们做什么行动之前都不知会我。” “跟你说有用吗?”张相云嘲笑道,“连你的顾哥哥都不会跟你说他的计划,南宫岁,你还没搞清楚,你除了有个郡主的名头外就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虞岁听后,怒极反笑:“连郡主名声和权力都没有的人,此刻也只有无能狂怒逮着无辜的人发疯,我可怜你,不跟你计较。” 张相云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这双极黑的瞳仁迎着光亮的时候漂亮极了。他在青葵眼里也看过同样的景色,只不过青葵的眼神总是太冷、太傲,南宫岁却是在平静中透着乖巧与优雅。 若是青葵在这就好了,她可不会像这个小郡主一样没用。 想归想,已经出现的麻烦还是要解决。 虞岁敏锐察觉到,此刻望着她的张相云,正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这种微妙的感觉令她感到恶心。 正是张相云此刻打量她的这一眼,让虞岁做出了决定。 张相云深吸一口气,沉声对虞岁说;“明日法家会对洛伏进行裁决,就像你刚来太乙那天见到的一样,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都需要由圣者投票决定。” “你要想办法说服梅良玉,让你代表鬼道家圣者去投票,而不是让梅良玉去。” 虞岁抬手顺了下耳边的头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一改方才恼怒的模样,嘴角噙着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张相云:“就像你说的,我是南宫王府的郡主,你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 张相云眼角狠狠一抽:“你是不是忘记王爷交代你的事?” “我爹要我接手玄魁的生意,而不是要我听你命令行事,你算什么东西?”虞岁靠着墙壁的姿态变得放松,抬首朝张相云看去的瞬间,尽显帝都贵女的傲慢。 王府教养十八年、属于上位者看下位者的支配神态。 张相云先是一惊,随后便觉恼怒,自己竟然被南宫岁的气势唬到了,怒意攀升至顶峰,他难得发狠,无形的气将墙壁上照明的月明珠整个击碎,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明亮的龙梯顿时暗了一半。 “在太乙可没有王侯尊卑,你是郡主又如何?在这里是看实力说话。”张相云讥讽出声,“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会顾及你郡主的身份,洛伏若是死了,你也要滚出太乙。” “实力说话?”虞岁却轻声重复这话。 张相云死死地盯着她,“明日的法家裁决,按我说的去做,否则——” 月明珠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突然爆炸的声响让张相云的心跳加快一瞬。 他能感觉到龙梯空间内突然出现的另一股强势的五行之气,使他浑身汗毛直立,危机感来得迅速,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月明珠接连爆开碎掉,原本明亮的龙梯瞬间陷入黑暗。 ——谁? 张相云心中的声音刚起,黑暗之中目不能视,因此身体各项感官变得越发敏感。 一直静立不动的龙梯开始运行往上攀升,察觉到龙梯动静的张相云回头,隐约能看见门上闪烁的符文光芒,出现的是顶楼的数字。 “你……”张相云刚燃起周天火点亮四周,余光就见一抹黑色掠过来到自己身后,对方的吐息仿佛就在颈后,灼热的仿佛烈火焚烧,带来灼痛感,肌肤瞬间落了红痕。 他甚至能听见冰晶咔嚓碎裂、和星火爆裂的细微声响。 此时此刻,虞岁的剑灵就站在张相云的身后。 南宫岁分明就站在他前方,但张相云却能感觉到来自身后的杀意,那滚烫的杀意与近乎窒息的压迫感,却又出自同一个人,就是站在前方的少女。 张相云的周天火刚起就被灭掉,火焰熄灭之前,他只记得看见少女微弯的嘴角。 虞岁不会在此时杀他。 因为那样会触发欧如双留在张相云身上的碧血金蝶幻影。 但她也不会让张相云能够站着离开龙梯。 张相云和虞岁同时动手,他重新点燃的周天火再次被剑灵灭掉,一手去拿腰间的神木签,被虞岁出手阻止。 或许是来自身后的杀意太过灼热,烧的张相云浑身是汗,同时也激发了张相云的潜力,他反应神速地一拳朝跟自己抢神木签的虞岁砸去。 靠墙而站的虞岁在他动手的瞬间偏头躲开,这一拳砸在龙梯墙壁上,气浪震荡,掀起虞岁的发丝。 张相云沉下气息,右手抓住拿到神木签的虞岁手腕,狠狠地往身前拽过去,要将其折断时,虞岁在被拽过去的途中另一手却借巧劲勾过他的脖子收紧,迫使张相云弯腰免得被勒喉窒息。 少女腰肢柔软,行动灵活,她攥紧手中神木签,借力反身从张相云背上翻过去,同时曲肘往下一击,听到张相云因为痛苦而发出的闷哼声。 周天火明明灭灭,火光亮起的瞬间,少女翻身时扬起的裙摆在墙壁上的投影显得无比优雅。 虞岁和张相云拉开距离,火光熄灭,亮起时张相云已经站起身,目如凶兽地盯着虞岁的位置,火光亮起时,他眼中倒映出纤纤玉指把玩神木签的一幕。 张相云没想到神木签会被虞岁夺去,憋着一口气上前抢夺,却被虞岁犹如戏耍般地躲闪。 她之前的兵家体术也不是白练的,与梅良玉和邹纤等人比起来,张相云的攻击速度在虞岁眼里还不够看,更别提此刻还有天目辅佐,张相云的每一步动作都能被虞岁提前预判到。 “没了神木签,你就什么都做不到吗?”虞岁带笑的声音响在张相云耳畔,对张相云来说是绝对的侮辱。 他刚要发力,以为自己将虞岁逼到了两角之间的角落,有了机会,龙梯内的周天火再次熄灭。 张相云甚至分不清这次熄灭的是他使出的周天火还是虞岁,只知道陷入黑暗的瞬间,龙梯内的威压似达到了顶峰,龙梯突然地一抖,像是被重物打击发出巨响,在平稳上行中又往下坠落几层。 伴随着黑暗中的这声巨响,张相云也被击飞出去,像是被无形之气所撞击,眨眼就破了他的护体之气,让张相云弯曲身子整个摔飞撞到龙梯大门上,发出第二声巨响。 张相云感到胸腔一阵,剧痛突袭,逼迫他吐出一口胸血,摔倒在龙梯门上时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明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大脑已经晕眩。 火光照亮龙梯,张相云却只看见虞岁一个人。 这一击震碎了张相云的护体之气,伤及五行光核,那颗凝聚力量的圆润光核,出现了一丝裂痕。 行气外泄,力量流失。 张相云甚至来不及施展别的手段,就被虞岁这一击要了半条命。 他在剧痛之中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明亮火光中,少女轻歪着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打量他此时的模样。 自己浑身是汗,头发被汗水打湿紧贴着肌肤,衣裳沾染血污,狼狈不堪,而少女却干净整洁,仍旧优雅。 虞岁迈步往前走去,这一步竟让张相云心中生了惧意。 “你……” 怎么做到的? 火光熄灭时,张相云瞳孔一颤,他只来得及瞥见虞岁朝自己走来的一幕,却看不见黑暗中黑骷髅子姿势夸张地朝他腹部狠狠踩去一脚。 剑灵这一脚仿佛将张相云整个人折中踩断。 张相云从喉咙里发出痛呼,很快就被上涌的血水将声音吞没。 虞岁不会在张相云面前暴露她会别家九流术的事,也就不会让剑灵出现在他视野内。 这个人活着,她后面的计划才能顺利完成。 “住、住手!”张相云在身体极度痛苦之中面目扭曲着喊出求饶的话。 火光再次亮起时,张相云看见虞岁蹲下身,以神木签勾起自己的手腕反压下,骨折的声响在龙梯内响起。 虞岁只觉得这声音清脆悦耳,笑盈盈地望着他。 张相云满是汗水的脸再度扭曲,瞳孔紧缩,倒映着少女漆黑水润的眼瞳,那眼眸中流淌的笑意让张相云仿佛看见了炼狱之景。 至美至恶。 ——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前的人是南宫岁吗? ——不是南宫岁又是谁?! 龙梯忽然停下,张相云因为痛苦而喘息,第一次觉得龙梯的开门声音如此悦耳及时! 虞岁站起身,在龙梯门打开的瞬间将手中的神木签扔出去,捂嘴发出惊呼声,满目惊讶又害怕地望着要死不活的张相云。 张相云被虞岁这声惊呼吓得心颤。 门口的两名少女看见龙梯内的这一幕也是惊呼出声:“这是怎么了?” “你们在龙梯里打起来了吗?” “我不知道呀,他突然就这样了。”虞岁摇头,又急又慌道,“你、你们要不要先等一等,我带他上去找医家弟子帮帮忙。” 张相云看见这熟悉的、众人眼中柔弱无害的南宫岁模样,气急攻心,竟再次吐了口血,脸色惨白如鬼。 门口的两名少女不敢耽误,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们先走,你们先走。” 还贴心地上前将龙梯给关掉,看着上行的龙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种程度应该直接去医馆吧?” 龙梯关上后,张相云才觉得锁住他声音的鬼道家咒字解开了,龙梯内再次响起他痛苦的喘息声。 刚才还慌得不知所措的少女,这会又看回了自己。 张相云从不知道被虞岁注视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 他因为痛苦而大口喘息,双手都被虞岁折断,无法支撑身体起来,也做不到起身。 张相云这会没有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已是他最后的强撑。 虞岁往他走来,张相云看见掉落在地上的神木签受力悬浮而起,在他还未猜到虞岁下一步会做什么时,神木签嗡的一声飞射插进龙梯墙壁,再顺着这个位置往张相云脖颈划过来,在墙壁上划拉出一道深痕。 眼看神木签就要割断他的脑袋,张相云咳嗽中急红了脸,痛苦扭曲着面庞,又急又怕地低吼:“你不能杀我!” 虞岁的声音轻轻柔柔:“我为什么不能杀一个废物?” 张相云回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轻扯嘴角,咳着血道:“是我说错了,我才是废物,你不是!” 人在极度恐惧之下,求生欲攀升的同时,也会变得无比丑陋。 “你好像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硬气。”虞岁笑道。 张相云咳嗽着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转动,却还是有许多想不明白的,此时此刻,他只想先保住自己的命。 他目光颤抖地盯着已经挨着自己脖子的神木签,咬牙切齿道:“郡主说得没错,我是废物,郡主你才是发号施令的人,我才是应该听你的命令行事。” 虞岁无趣地瞥他一眼,没有继续靠近,转而看想龙梯大门,调整门上的符文。 张相云无法抬头,因此看不到她的动作,只觉得龙梯内的安静让他窒息,僵硬地讲了许多好话,认错低头。 龙梯飞速上行。 平日里,舍馆最高层,连龙梯也不让上,此刻龙梯却越过了禁制,停在了最高处。 龙梯的停顿让张相云的心也跟着颤抖,他已经想好了许多不让虞岁杀自己的理由。 叮的一声,龙梯开了门。 前方是宽阔的平台,站在雨夜中的年秋雁回过头来,惊讶地望着来到顶层的龙梯,看见站在里面的虞岁时,年秋雁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虞岁漫步走出龙梯,对年秋雁说:“里面还有一个,你带他出来吧。” “谁?”年秋雁神色微怔,以为虞岁是一个人来的。 虞岁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笑容:“你进去就知道啦。” 龙梯内的张相云已经听出年秋雁的声音,面容再度扭曲,拼命挣扎着转过头来朝龙梯外看去。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