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连环之计-《天圣令(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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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等了天亮,郭大娘子见太后起来,方去禀报。老年人觉轻醒得早,太后听说此时,大吃一惊,忙派人去寿成殿,请了帝后过来。

    今日不是常朝之日,赵恒不过是在崇政殿与重臣们议事,闻听此事,大吃一惊,当下就赶到万安宫。此时诸妃嫔也来了,连刘娥也一并被请来,都聚在此间。

    当下就让陈贵人将事情经过说了。陈贵人就将昨日杨媛药碗中发现堕胎药物之事说了,杨媛坐在李太后身边,闻言也不禁掩面痛哭:“若不是陈娘子报信,若不是太后派人相救,我如今已经性命不在了。”

    李太后看了皇后一眼,吃惊地道:“居然有这种事,你们为何不早说?”

    刘娥也道:“臣妾听闻此事,原是打算禀明官家,谁知道昨夜就又出事了,臣妾因为被封宫,所以外头的事,竟是无法知道,一切皆请陈娘子述说。”

    陈大车又道:“因昨天白日里出了那样的事情,臣妾不放心,昨夜又去探望杨娘子。谁知道皇后宫中的涂嬷嬷,带了一队人,就要给杨娘子强行喝药,臣妾见事态紧急,刘姐姐又被封宫,因此只得不顾夜深,前来向太后求助,请太后恕罪。”说着,磕了个头。

    赵恒听到这里,神情大变,扭头看向郭熙。

    李太后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郭熙:“皇后,你怎么说?”

    郭熙却是神情自若,只对陈大车道:“陈娘子,那昨天的药汤,是怎么回事,你可查清了?”

    陈大车道:“是送药来的小内侍,说是路上跟一个小宫女撞了一下,兴许那药汤就是那时候被调换的。后来再去找那个小宫女,就找不到了。”

    郭熙就道:“既有此事,我身为皇后,主理后宫,你们为何不立刻来禀我寻找,而是到这时候才说?”

    陈大车直视郭熙:“臣妾不敢。”

    郭熙冷笑:“你有什么不敢的?我替你说了吧,杨氏怀有皇嗣,遇险你当立刻追查。可你隐瞒不报,就是心底另有思量。你都敢怀疑我谋害皇嗣谋害杨娘子,你都敢在我给杨娘子送安胎药的时候,妄自揣测是堕胎药,半夜去砸太后宫门,让太后为你派人半夜赶到玉宸殿中演出一场闹剧来。陈娘子,你位份不高,能力很高啊。凭着一些臆想的事,就能够支使着太后、官家、和我这个皇后,不顾太后生病,不顾皇子生病,先在这里照你的意思行事。”

    陈大车听得她这话说得诛心,心中只觉得愤怒,为什么她做了这样的事,反而要可以倚权势,把话说得这般居高临下。但她却只能俯首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关心杨妹妹身怀皇嗣,一时情急,原是出于公心,还请太后、官家明鉴。”

    郭熙冷笑一声:“公心?”她转向赵恒,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官家,臣妾也不知道这场闹剧是怎么起来的,只怕是有人故意挑拨是非,兴风作浪,致使后宫不宁。臣妾为后宫之主,如今有人无视臣妾的存在,制造事端,还请太后、官家做主。”

    杨媛急扑到李太后面前跪下:“太后,昨日若无陈姐姐,我如今已遭不幸。请太后明鉴。”

    李太后忙亲手去扶她:“好孩子,快起来,你如今肚子这么大了,可千万急躁不得。”

    刘娥看向郭熙有恃无恐的表情,心中已经隐隐感觉不对,当下忙劝道:“妹妹不要这样,一切自有官家作主。”

    赵恒心中也感觉不对,却又不知道关键何在。他昨日下朝,才离了大殿,就被寿成殿派来的内侍截住,说是皇子玄佑忽然生病,他如今就这一个儿子,如何能不急,顾不得什么,忙去了寿成殿,就见皇后哭着上前,说是玄佑昏迷不醒,浑身发热,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急了,忙叫了太医来看。这边就有宫人说,会不会是有什么冲克了。他也只道是后宫妇人少见识,为了安皇后之心,便传了钦天监来。

    钦天监丞来了,就说近日城果然天象有异,乃月犯庶子星。刘娥的名字,就是从月中嫦娥而来,又说了她的属相生辰的确有所冲克。皇后就说不要惊动,还是算了。他自然知道皇后不想他为难,只是事关皇子,他也怕过于坚持,将来皇子若是症候不好,反而教别人指责刘娥。因钦天监也只说,三到五日互不移动,便可避灾。因此就允了此事,下了旨意令刘娥闭宫。但又怕刘娥不知情,添了惊吓,因此避着皇后,叫周怀政先缓发旨意,到府库中寻些珍玩赏赐,一则安刘娥之心,二则也避免别人误会刘娥失势。

    他与皇后照看皇子大半夜,到后来皇后苦劝他先去歇息,他也允了。谁知道天才刚亮,万安宫中太后就派人来请他,才知这一夜之间,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顿时感觉不能置信。他看着刘娥,心中愧疚,是自己太过自信,觉得能够护定刘娥,也是觉得宫中无人敢如此胆大,因此在遇上事情的时候,居然没能够反应过来。昨日封宫的旨意,下得早率了,才有昨夜之意外。

    他一时未能瞧清形势,因此并不贸然出言,只转向李太后。

    李太后知其意,就转向郭熙:“皇后,我有事想问问你,你为何忽然要半夜送汤药给杨氏?”

    郭熙镇定地道:“母后是怀疑我无事献殷勤了?那日也是在太后跟前,说好了杨氏由德妃照顾,儿臣自然就乐得撒手。只是昨日皇儿忽然生了急症,官家叫了钦天监来问,说是月犯庶子星,不知为何就说到德妃身上,官家为了皇儿着想,只能暂时委屈德妃,下旨封宫。”说着看向赵恒:“官家,臣妾说得可对?”

    赵恒点头:“是,此事是朕做主。”

    郭熙接着道:“当时儿臣也因皇儿病情着急,无暇管其他的事。及至皇儿睡着以后,才想起如今德妃封宫,恐杨娘子无人照顾,因此派了涂嬷嬷去照顾她。”说到这里,她声转低沉:“想当日也是因为四郎生病,我无暇他顾,以致疏忽了三郎……至今想来,仍是耿耿于怀……”

    下面坐着的戴贵人听到郭熙说到孩子,忍不住以帕掩面轻泣。

    杨媛听觉得气往上冲,没想到她居然还敢有脸,拿被她害死的三郎,当成自己慈母的标杆。

    赵恒却不知道这里头的曲折之事,想到当日三郎出事,郭熙伤痛到失去素日雍容之态,甚至因此大病一场,也不禁动容,拉着郭熙的手,叹道:“难为你想得周到。”

    刘娥心中将前后经过暗中推演一遍,虽然她不知道昨夜赵恒在皇后宫中遇上何事,但从零星消息来看,应是皇后截走赵恒,以皇子生病,以月犯庶子星为由,将她困在宫中不得出,然后再令人去给杨媛灌药。

    可是一旦事发,皇后何以脱身呢?如果杨媛当真落胎,则皇后还可以借皇子为倚仗逃过一劫,可这样也会注定,她在宫中也会是待罪之身。

    她想到自入宫以来,皇后事事谋定而动,不轻易出手,若是出手,必是教人明知她为恶,也是无法追究。那么就算昨日杨媛遭遇药汤被换之事,皇后嫌疑最大。但只要没有证据,她顶多是作为主理六宫之人有失职之过,且负责照顾杨媛的是刘娥,就算刘娥向赵恒告状,她也顶多换顿训斥。可她派涂嬷嬷去给杨媛灌药,纵是得逞,但却是明晃晃地将证据送到别人手上。皇帝又不是没了这个儿子,将来就不会有儿子了,她这般明显谋害皇嗣,得逞一次两次,难道还能永远得逞不成。

    那么,她作出这番画蛇添足,不顾后果的行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娥心一沉,虽然她还没能够摸清皇后这套手段的目的,却已经隐隐感觉不妙了。

    她正想出言息事宁人,谁知道杨媛听皇后这一说,再看到皇帝也似有同意,心中一急,叫道:“你既是好意,那为何涂嬷嬷强迫我喝药?”

    郭熙脸上表情也是一怔:“强迫你喝药,有这等事?涂嬷嬷,你倒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涂嬷嬷一开始一言不发,此时才磕了个头:“回太后、官家、圣人、各位娘子,老奴昨夜奉圣人之命,熬了安抬药送药给杨娘子,当时还怕药送过去凉了,坏了药性,耽误了杨娘子,所以特地带上炉火。奴才到的时候,杨娘子还没歇息。只是见了药,就说这时候没胃口,要等等。所以奴才就等着了。后来杨娘子口渴,奴才念着皇后宫里小皇子还病着,便催促了一声,这是奴才的不是。谁知刚巧陈娘子带了太后宫中的人来,便说奴才谋害皇嗣,奴才实是冤枉,请太后明鉴。”

    陈大车气笑了:“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明明是那时候你想给杨妹妹强行灌药。”

    涂嬷嬷强辨:“老奴只是奉命送药,何来灌药之说。”

    陈大车气恼:“证据如此,你还敢抵赖?”

    杜才人坐在下头,听得她们一来一往的,她本就与陈氏不合,顿时冷笑一声:“陈娘子,一是一,二是二,是送药还是灌药,这事可得说明白了。”

    陈大车见她出头,也恼了:“又有你什么事,难不成你也是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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