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篇-《忘恩》
[二十二]
章华再一次回到曾经住过一夜的宅子,观察得稍微细致了一些,留心到了马厩中的马是战马,草垛子里面则遮掩着兵器。
这一处太过机密,章华觉得还是不能将这里作为自己的落脚处,可郑栩并没有骗他,在南郊水渠案结案之前,他的安全的确受到威胁,而章华很惜命,且不愿意自己受苦。
章华有些犹豫,一时间没有更好的选择,心不在焉地将身上的脏衣服脱掉,换郑栩找给他的、据说是在外办事时替他做来的衣服。
衣料的确是上品,柔软舒服,穿在身上不觉得闷,但章华很快注意到了衣服内侧的位置有一个很小的刺绣图案,让他一下子想起来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连郑栩叫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听见。
郑栩手里端着一碗面走进来,看见章华换了他挑选布料和款式制作的衣服,效果与他想象中一般雅致隽秀,想问章华自己喜不喜欢,叫了章华的名字,可章华没有理他,郑栩这才发现章华在走神。
于是他又喊了“子黯”和“章大人”,没有得到回复,就喊章华“夫人”,仍旧没有被理睬。
因为最后一个称呼喊得有些放肆,郑栩就没有继续再叫章华,将面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摸章华的头发。
章华被打扰了,像是被吓了一跳,但没有发出很大的动静,抬起头来看着郑栩,眼眶里有一点轻微的湿润。
隔了一会儿,章华才问:“怎么了?”
他口气波澜不惊,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可郑栩总觉得章华眼睛里的水汽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
章华很不经常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郑栩便又很轻地碰了一下章华的睫毛,才说:“给你煮了面,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章华迟钝地闻到了面的香味,而后望向桌子的方向,看到了放在上面的白瓷碗。
他没有回答郑栩的问题,反问道:“你煮的吗?”
郑栩说是,章华就说“我是很饿了”,但是他也没有动,并不是想要去吃东西的样子,静静地看了郑栩一会儿,问郑栩:“你去过豖洲府了吗?”
郑栩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实话实说地说去过,但因为去办的事情听上去很像“欺师灭祖”,而他所行也的确有些残暴,就没有做别的解释。
然后他又问了章华一次:“不是很饿了吗?吃东西吧。”
面是他刚刚在后厨自己煮的,这间宅子有固定的人每隔几日就来送菜和肉,他在厨房找到了猪棒骨、鸡蛋和青菜,用棒骨熬汤给章华做了一碗青菜鸡蛋面,现在还热气腾腾的,很香,青菜和鸡蛋的颜色也很好看。
章华“嗯”了一声,放下手中还没有来得及系上的腰带,走到桌边坐下,将筷子拿起来,挑了一小撮面往嘴里送,很慢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地吃郑栩煮的面。
那白瓷碗有些大,郑栩煮的面也有些多,章华只吃了一半多一点的样子就吃不下了,就放心筷子,喊郑栩的名字:“郑栩。”
这是认识以来,郑栩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从章华口中喊出来,莫名有些难为情起来,脸都有一些发热,抬头去看坐在对面吃饭的人,“嗯”了一声。
而后他看见章华的嘴唇被面汤蒸得红艳,嘴角又沾了很少的一点汤汁,就伸出手,替章华擦掉了。
被触碰的感觉很明显,让章华想起来刚刚从阿樱家中出来时候对方语重心长地嘱咐他往前看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不往前看,只是偶尔回一下头。
比如他默许郑栩抱有目的地靠近,并不排斥郑栩对他产生欲望,也接受并享受与郑栩的床/事,甚至在某些瞬间占据主动,但他也还是记得,章华,字子黯,年三十岁,豖洲府人。
章华喊了人,却又不说话,郑栩并没有着急,但人坐到了章华身侧,并喊了章华的字:“子黯。”
而后侧倾了一点身体,用嘴唇很轻地碰了一下章华的眼睛,掌心热热地贴住了章华的手腕,耐心地说:“今夜我给你守夜,不会有事。”
章华便轻声说“好”,但很快又反悔,迅速到他眼角被郑栩亲吻过留下的温度都还没有散,就说:“还是别了,你跟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