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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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凛再次登门的时候,手里提着两瓶好酒。

    他明明是站在十年不变的自家门口,    却好像是一个陌生的客人。

    门被叩响两声,    陆父颤巍巍地扶着墙走了过来,弯着腰给他开门。

    “你来了。”他局促道:“你妈妈她不在,    要晚上才回来,    进来坐吧。”

    陆母一意孤行又极度自我的性格,    他们父子在二十年前便已经深刻领教过。

    后来陆父也变得不通情理,    和她把种种执念偏见都灌注在陆凛身上,病态了很长时间。

    吃饭时要从左到右,    蔬菜六分肉两分,    饭只能添半碗,    半饱才对身体好。

    睡觉时必须往右睡或者平躺,    左睡会压迫心脏。

    走路时绝对不可以看书看手机,见到长辈必须鞠躬行礼,作文写错一个字都不允许划掉,    只能全部重来。

    陆凛没出生时,    陆母在众人面前贤淑温良,    被两家人撮合着嫁给了门当户对的陆父。

    婚后生活第一年就如同死水,可那时候大家都保守,离婚说出去太丢脸面,    会毁陆家书香门第的名声。

    陆母在婆婆面前几乎是把里子面子顾到极点,用几近自毁的方式退让谦恭,    让陆父完全找不到离婚的理由。

    两人最后还是有了儿子。

    控制欲被进一步解放宣泄,渐渐陆父也在这种气氛下着了魔,    甚至深夜去检查他的睡姿,寻求几乎没有的存在感。

    陆凛在成年后第一时间逃离了这个家。

    他的事业,婚姻,饮食习惯,说话方式,以及与他有关的一切都不再受任何拘束。

    陆教授此时已经和这个女人结婚二十年,双亲亡故儿子断绝关系,反而只剩下陆母这一个不间断给予压抑温情的亲人。

    这辈子也就这么半梦半醒的熬过去了。

    如今他再见陆凛,笑起来都没太多力气,走路时拖鞋拖沓在地面上,仿佛一个写不完的破折号。

    “坐,过来坐。”

    陆凛静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伸手去扶他。

    他年幼时被打过手心,被罚跪过搓衣板,被毫无道理的要求捧着冰块站一个小时。

    可他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父亲了。

    陆父见陆凛还站着,也不多劝他,自顾自的往下讲。

    “你妈妈在你走的前三年里,天天跟我哭闹,要我托关系,就是让你退学都得把人找回来。”

    他双手覆在一起,老年斑像枯叶上的破洞。

    “我什么都没有做。”老人喃喃道:“我能帮到你的,也只有什么都不做。”

    陆凛仰起头深呼吸,终于坐在了他的对面。

    “后来她算着日子,觉得你该工作了,又闹着要家里亲戚查你档案被调到哪里。”

    “我拦下了。”

    陆父说一会儿话就要缓一缓,呼吸并不算顺畅。

    “我总觉得,你是知道我的。”

    “也许不知道。”

    “我知道。”陆凛平静道:“可是我不能回来。”

    一旦回家,就是重新踏入泥沼,被两双手捆缚控制,最后坠入无尽的深渊。

    陆父低着头看茶几玻璃上压的旧照片,半晌才道:“也好。”

    客厅安静了接近三分钟,没有人说话。

    其实多年未见,可以说的事情有很多。

    关心身体,询问工作,或者问一问今年过年回不回家,怎么都行。

    陆凛还在观察着他的父亲。

    他从前觉得这个男人高大冷漠,说话时没有任何温度,也从来没有爱过他这个儿子。

    可现在再坐在这里,他只能看到一个佝偻的矮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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