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周·周五-《那个被我活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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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晟从他生活里消失了。
首先是上周五,白晟和他的预约取消了,这自然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但不代表他不能在这无所期待的下午感到惆怅。这一个时段还没有新的客人填补进来,他竟然久违的能够早早地过周末。
可恶的同事们,完全不了解他的烦恼,还责怪他弄丢了一个养眼的客人。
然后是周末,白晟没有给他发简讯汇报日常,没有发食品包装的照片请他鉴别,或问他饺子是冷水还是开水下锅,也不曾再被锁在门外向他求救。
甚至连蜂鸟,也没再跑来冲他发表什么自我意识过剩的言论,那些嚣张的火气全部飘散,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再之后是周三,那是白晟和陆柏舟会面的固定日子,不需睡眼朦胧地等他来接送,不需紧张兮兮地躲在他身后,也不必欢欣鼓舞地请他吃饭——看到海鲜就兴致勃勃,看到牛奶就愁眉苦脸。
就这样,一天,两天,时间慢慢过去,从最开始的一周一面,到后来的越来越频繁,而如今消失了整整一周零一天。
他还会在夜晚醒来成为别的人吗?还会因陌生的来电而胆战心惊吗?他知道怎么给膝盖的伤口换药吗?他和陆柏舟诊疗时也像最初和自己见面时一样小心翼翼吗?
然后呢?他会慢慢开始信任对方吧,放下带电的护具,露出柔软的肚皮,在昏暗的诊疗室里昏昏欲睡,倾吐心事。
天依旧很冷,但凌辰南没有开车,他在离家两站地的站台下了地铁,独自走在早春的街边。
白晟就是这样一个人走过十几个街区来到自己的诊所的。
然后凌辰南又想起了那个吻。
蜻蜓点水的,电闪雷鸣的,吻。
都怪自己把界限踩得太模糊了,明知对方残缺的心意,却还给了对方错误的期许。
把他吓跑了。
自己当时的反应一定很糟糕吧,对方现在想必后悔万分,觉得自己十分愚蠢,肯定再也不敢主动伸出触角来探寻他了。毕竟第一次和他接触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勇气,都还无法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达成。
这样也好吧,他们本来就应该要保持距离的,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不是吗?
这正是你所期望的,凌辰南对自己说。
要是明天醒来就已经是两年之后就好了,要是一睁眼白晟就已重新成为了一个健康开朗的人,而他们也不用如履薄冰地在彼此试探,而可以像一对正常相识的人一样出门吃饭,打球,看电影,而不是时时刻刻度量着尺度,好像到12点魔法就会消失一样。
然而他忍不住又想,白晟对自己的过度关注不过是在山崖谷底的绝望呼救,他看见自己就像看见任何一个路过的带着绳索的人,这种情感投射到他慢慢痊愈……不,到他结束诊疗并转移投射对象之后就会消失了。
毕竟他已经成功地消失了一周零一天。
然而,凌辰南又想到,到那个时候,最大的隐患沈寅川将重返天日。
凌辰南话这一周里仔细想了想,大概有了一番猜测——备受指摘下就会出现并暴力反抗保护大家的蜂鸟,天真无言也感受不到痛楚的奶糖,这两者估计存在的时间已经很久,他们两个——尤其是蜂鸟,性格完整成熟,不见得是最近才发展出来的,但在主人格情绪稳定的情况下估计曝光几率并不高。然而和沈寅川相识之后,本来才华横溢独立自主的白晟受到新一轮的精神折磨,主人格开始分崩离析,不再处于完全的控制地位,被一直潜伏在旁的副人格钻了空子。
对于那些不知为何导致了白晟人格分裂的久远往事自己难以触及,整合人格的事也不太插得上手,但沈寅川的话……自己应该能够做点什么才对。
凌辰南在黄昏的冷风中叹了口气——不,这不就和保持距离的想法背道而驰了吗。
他摇了摇头,用手指捏了捏鼻梁,试图把杂绪全部都扔在路边,抬眼一看,自家楼下停车位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他惊讶地开口:“蜂鸟?”
对方鼻尖和眼睛都冻得通红,估计早就看见他走过来了,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对方,正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是,是我!”白晟开口了。
“白晟?”凌辰南更惊讶了:“你怎么到这来了?”
看出他的迟疑,白晟眼睛更红了:“我没有,没有跟踪医生,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借口……没有借口见医生了,也不想拜托蜂鸟做这种事,我就自己找来了,我没有去别的地方打听,只是站在这里等而已。”
对方说得很急,前言不搭后语的,凌辰南还是很惊讶:“外面这么冷,你给我打电话不就好了。”
白晟瘪起嘴,却不是奶糖那样可怜巴巴的表情,而是瞪着自己,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我,我打了,你没有接。”
凌辰南眨了眨眼,掏出手机——从诊所出来就没有恢复静音,好几个未接来电。
凌辰南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看到,”他扬了扬手机屏幕:“真的,你看。”
白晟说:“我,我还以为你不再理我了,我太笨了,老是给你添麻烦,还惹你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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