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3.23-《樱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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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能狂怒道。
*
夜深了,苏可馨因为酒精还睡不着,关着灯在床上躺了会,听到楼下车子开过的声音,居民楼隔音不太好,顶层还是能清楚地听到摩托车的轮子压过易拉罐的挤压声。
她坐起来,这个声音……
轮子滑过地面,粗砺又沉重。
她下床,打开手电筒,走到杂物房里,白天清理掉了很多杂物,小房间里只剩下几个大箱子。
她把其中一个箱子挪了个位置放,蹲下身,看着灰扑扑的滑板。
用抹布仔细把灰尘拔掉,露出贴着淡紫色的砂纸的板面。
轮子在木地板上滚来滚去,滑板往前滑,撞到门才停下来。
苏可馨走过去,坐在地上抱着它翻了个面,看到板底上红色的涂鸦。
唯一的数字被用白色的笔写上。
这是她第一次上板的日期,也是拥有第一个滑板的日子。
三月初五
一个春天里最平凡的日子。
枫酒吧附近有个露天的滑板公园,她有时候不想去酒吧唱歌也不想回家时,就会坐在那里发呆。
有耍帅的男生会故意从她旁边的台阶上带板跳下去,用一个惊艳的落地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不为所动地继续发呆。
然后陈也发现了她:“姐姐,你想玩滑板呀?”
她很冷淡:“不想。”
第二天,他兴高采烈地自己踩着一个,手上抱着一个板地跑来找她:“姐姐,我送你一个。”
“………”
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看出来她有兴趣。
于是,她改成抱着滑板继续坐在原地发呆。
陈也只能自己玩,他显然是个老手,踩着滑板直接从高处滑到碗池中央,在u型滑道上来去自如,好像所有的节奏都掌握在脚下,能从高处俯瞰下来,也能从低谷飞驰上岸。
有小女生在旁边看:“阿笨哥哥你好厉害!”
“可以教一下我吗?”
“我怕摔跤好痛的。”
苏可馨定定地听着,越看越无法把这个自信又俊俏的少年代入到那个整天被困在房间里背不出英语单词而心累到想上吊的倒霉男生。
陡然有种可怕的陌生感。
就好像她以为的笨熊其实是一根白色的羽毛,一直没在意过的某些东西其实很有可能不受她的掌控。
会飞走,离开,逃跑。
他骨子里有这个能力。
在那之前,她也想尝试着握紧一次。
轮子轻转,慢腾腾地滚到他的脚边。
陈也脚尖点着滑板,让它翘起来一些,拿在手里:“姐姐,你不是不想滑吗?”
“没有不想,”她道:“是它太丑了。”
他没料到她在意的点是这个,松了口气在笑,双眼黑深,看起来很容易满足。
他拉住她的手腕,直往家里走。
奶奶在午睡,两人轻手轻脚地抱着一大箱子的东西出来,转移到隔壁楼的天台。
坐在长长的小矮桌上,他把箱子打开,翻出一堆各种颜色的砂纸,纹身贴和涂鸦笔。
她在淡紫色和粉色里选择了前者。
板底的图案也交给他,不出二十分钟,他握着笔盖:“我只会画这一种。”
苏可馨垂眸:“因为天天穿?”
“你就不能装不记得吗?”
他有些无言。
红色的蜡笔小新画好,苏可馨看着两个滑板上一模一样的图案,又指着他那块上面的数字道:“这些什么意思?”
“是我掌握一项技能的时间,”他从善如流地从头告诉她:“这一天是我刚学,这个是我会翻版,还有学会从障碍物上跳下来……”
说完,他露出小狗狗需要夸奖的亮晶晶眼神:“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她眼弯弯:“听起来很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墙上记录自己的身高。”
“你这个女人!”
他怒了:“不要破坏气氛!”
他们两个之间还需要什么气氛?
苏可馨拧开笔盖,看了眼快要落下的夕阳,在板底上写道:3.23,想了想又在后面画了一个小太阳。
这是春天里,最平凡且天气晴朗的一天。
*
那是平凡的一天吗。
陈也不觉得,对能教她玩滑板这件事,抱有浓厚的兴趣,就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他再也不是被压的那方,他也能掌握一些主动权了。
初次滑总是磕磕绊绊。
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给她做了无数个示范,如何上板,如何保持平衡。
怕她摔跤,怕她觉得不好玩。
原来她也会害怕。
手会无意间去依附他,细小的慌乱在眼眸中潋滟,靠过来时腰软得像蛋糕。
那些刻意营造出来不好接触的气场就像颜色艳丽的荔枝外衣,被剥开后,露出的其实是可口白嫩的果肉。
她猛地攀住他肩膀的那一刻,身体的距离靠得那样近,眼睛里只装满他一个人,视线和感知,都由他一人占据。
心脏像过了一段黑暗的隧道,在快接近光源时,颠簸又期待。
那一刻,他疯狂地想要摘下这颗果肉。
3.23,是对她心动的第一天。
……
……
他坐在奶奶的照片前吃完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蛋糕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在梦里醒来时,寂静无声,心像被凿开了一个洞。
像个鬼魂,没有期待没有目标地抱着剩下的蛋糕离开。
和往常很多次一样,下楼,穿过小巷子,进入另一栋建筑里,把七层的台阶全部数完,坐在最后一格上,不敢走进去,好像有层结界在那。
往下看,还能看到另一边的小饭店。
人一旦有了偏爱,再笨拙的人都会无师自通地学会让步,最清晰的就在吃这件事上,火锅会挑最嫩的菜叶子烫给她,煲仔饭会把锅巴都挖到她碗里,小龙虾会认真剥好壳。
他兀自回忆,这些本该在记忆中被抛弃的细节因着他一遍遍地回想,被根深蒂固地缠在脑海里。
就算到现在,他也依然喜欢她,所以无法释怀她能如此轻易地离开。
数不清是第几十次坐在这里,就像去车站等一个不会归来的人。
苏可馨隐约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半夜三更得让她心生了警惕,小心地拉开门,看着走廊灯上倒映出来的背影,某种强烈的预感涌了上来。
一步之遥,她倏然失去踏过去的勇气。
即便已经想过无数次碰面时的场景,即便知道自己回来就一定会遇上他,即便无论如何都渴望再见他,可她还是害怕了。
她沿着墙根蹲下来。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张扬无所畏惧的苏可馨,该如何和他解释离开都成了难题,无法开口,更怕他对自己失望透彻。
男人动了动身,影子在灯下摇晃,隐约可见他放下了什么东西,风把他的外套吹得窸窣,她一度以为他要离开了。
很久之后,他还是站在原地,很轻的开口,像压抑了一段太久的心事从喉咙深处翻上来:
“我真的好想奶奶,也很想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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