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画心-《一念心动,一生绵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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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拍了,你给我回去。”麦臻东脸色黑得像墨汁一样,“白晞你他妈傻啊。”
我愣了。
“我让你回公司了,这里别拍了,”他见我不动,语气更差,“听不懂人话了?”
“那这里怎么办?”我终于开始冒火,你以为我想拍?我想看他们晒恩爱?可我不拍怎么回去交代?!
“我来拍。”他忽然转身,挑衅般望向沈钦隽,“怎么样,沈钦隽?”
沈钦隽仿佛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定定看着我,良久,久到我的一颗心怦怦跳得快失控,他收回目光:“好。”
我勒个去——没见过这样抢我饭碗的。下午害我被苏汶冤枉的账还没找麦臻东算,又给我摆这么一道。我顿时急了:“那你答应的专访呢?”
沈钦隽从我身边走过去,安静地说:“专访不会赖你,今天你先回去吧。”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我身边走过,剩下我一头雾水。老远的,麦臻东回头,粗声粗气地说:“还不走?”
我垂头丧气:“这里离市区太远,打不到车。”
最后还是让人把我送回去。司机是平时给老爷子开车的,末了还主动递张名片给我:“姑娘,以后有事一时间打不到车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别客气。”
礼貌性地看了一眼,虽然我知道自己绝不会打这个电话,但还是客气地说:“谢谢您了。”
司机大叔看了我一眼,笑:“有空多来看看老爷子。”
我答应了一声,看着车子渐渐汇入车流之中,再看看时间,已经是饭点了。随便推开街边一家茶餐厅,我点了份套餐。胃明明是空的,可是一口口咽下去,却十分机械,更像是在完成任务。好不容易吃完叉烧饭,我决定慢慢溜达回家。
大约是人潮太过拥杂,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快没电了我才意识到,接起来就听到老麦依旧没好气的声音:“在哪儿呢?”
“东方百货。”
橱窗里的宣传画是真的好看,男女模特身姿楚楚,硬朗的风衣下曲线令人遐想;再一转头,是另一家当季的彩妆,上边的年轻女人拍了脸部特写,肤如凝脂,烟熏妆衬得眼睛更为深邃。我看了许久,直到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干吗不在里边等我?”
“我说的是东方百货,怕你找不着。”我看了看他的脸色,已经不像下午那么糟糕了。
“白晞,你……你还真是死脑筋。”他怔了怔,倒是笑了出来,“以前我觉得你还是挺机灵的呀。”
“我啥时候机灵过了?以前被你骂得这么惨。”我转过目光,依旧凝视那彩妆广告。
“行了,广告有什么好看的?秦眸你还没看够?”他把我一拉,“走,逛逛去。”
我顺从地走在他身边,略微落后半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言不发。
“下午的事,怎么不马上告诉我?”
我想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那俩女孩来找我寻衅的事。
“其实没什么,我都忘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她们是误会了,我没放在心上。”
“你不难过?”他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听说还被打了?”
难过?
我心底一笑,其实我是难过的,谁遇到这种事会不难过呢?!
可我更难过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一个人遇到一件伤心事,能够治愈的方法除了时间,还有……让她遇到一件更加伤心的事。这样,她就会只记得更伤心的那件事了。
我不说话,麦臻东就上前了一步,和我的距离大概只有两个拳头远。
“还有今天下午,他们让你去拍你就去拍?”他眯了眯眼睛,忽然伸手触向我的脸颊,快得令人猝不及防,也,温柔得令人猝不及防,“你,心里不疼?”
我微微张开嘴巴,脑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坦坦荡荡地帮他们拍照,若无其事地与他们聊天,那只是我掩藏得好——我看着他给她整理衣裙,看着她与他低声呢喃,其实心里酸得像是咬了一个大柠檬,牙齿都用力得快要咬碎了。
我和秦眸对视的时候,总想起那时我还在装扮成沈钦隽的女朋友,偶然间与她见面,他紧紧牵着我的手,亲密得像一个人似的。
现在,他们都快结婚了。秦眸自然知道了那些小把戏,或许连我每个月收十万块钱都知道了。每次看到我,大约都是像在看个傻子,还是贪钱的傻子。
呵,我这人的脸皮是有多厚,神经是有多粗,才会答应帮他们拍订婚照啊。
我转开目光,低声说:“这是工作。”
“你对我倒是嘴硬,”麦臻东倒笑了,“你对秦眸怎么不嘴硬?你要不想拍,谁能逼得了你?”
“所以你下午来找我,是来帮我解围的吗?”我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我心里是很感激的。”
他眼神中滑过无声的笑意,松开了手,声音低沉而温暖:“以后少和秦眸来往。”
“我本就和她不熟。”我无奈,很多场合,真的避都避不开。
“觉得她很好?很高贵,很纯洁,配得上沈钦隽?”他忽然讽刺地笑了笑。
我抿了唇不说话。
老麦却没说下去,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安安定定的:“沈钦隽没看上你,那是他瞎了眼。”
沈钦隽没看上我,那是他瞎了眼。
后来很多时候,我都反反复复地想起师父跟我说的这句话。尽管我知道他只是在安慰我,可是那句话到底还是在我心里生了根,激起了一点点温暖的涟漪。
第二天我去公司上班,每个人看着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可是没有人提起昨天发生了什么,苏汶见到我,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我走进她的办公室,告诉她沈钦隽答应了接受专访的事。难得她眼神里也多了一丝笑意,点头说:“那你去做吧。”
我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她忽然叫住我:“白晞,昨天的事别放在心上。”
我隐约觉得老麦一定帮我做了什么,可我只当作不知道,笑笑说:“我知道,谢谢。”
下午的时候,麦臻东的工作室发来了沈钦隽和秦眸的订婚照。
编辑打开照片的时候,整个公司都沸腾了。
“秦眸的未婚夫也太帅太年轻了!”
“这个大独家一定能帮我们冲销量啊!新杂志的渠道就靠这个打开了。”
我看着其中的一张,心底有些嘲笑构图创意的老旧。沈钦隽单膝跪地,微笑着执起秦眸的手,将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她轻轻一低头,一缕发丝松松落下来,发梢末尾在夕阳中漾起淡淡光晕。
创意是老旧,可真架不住他们完美无瑕的颜和气质啊。
还有一张是秦眸穿着沈钦隽的衬衣,松松垮垮地跪在他的床上,长发凌乱,眼神迷离而暧昧。他站在一旁松着领结,神情中尽是宠溺。
我吐出一口气,转开目光,忽然想,老麦真是救了我一命——如果让我拍,我恐怕真的会受不了的。
沈钦隽的秘书和我确认了时间,专访就定在傍晚,地点是在荣威他的办公室。
挂了电话我才觉得有些稀奇,沈钦隽是一个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得一清二楚的人,所以公司上下对他的恋情知道得并不多。直到前段时间集团公布了订婚的消息,上上下下顿时炸开了锅,以前的同事璐璐他们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来给我八卦,末了还说:“我心里的男神女神在一起了,我死也瞑目了。”
即便如此,在员工们眼里,沈钦隽还是那个沈钦隽,低调从容,专注在公事上,仿佛马上要和女明星结婚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能把订婚照的地点选在家里,专访地点订在公司,可见这世上能令他真正敞开心胸人,也就他的依依罢了。
因为是第一次做专访,连流程都不大清楚,我找同事请教了半天,还借了一支录音笔,郑重其事地列了采访大纲,给主编审核过后才放心。
重新回到荣威,我终于有机会去一次传说中的二十一楼。
因为是下午工作时间,一楼有些冷清,前台的女孩子换过了,不过依旧笑容甜美而职业,查了查预约名单,亲自领我到电梯门口,笑意盈盈:“白小姐,沈先生在等您。”
电梯打开的时候我看了下时间,正好是约定的准点。
他的秘书已经候在电梯门口,一见到我,笑得熟稔:“白小姐真准时。”
走廊长长的,深蓝的玻璃外阳光义无反顾地落进来,在深色地毯上描摹出浅浅的光亮。我微微低着头,每一步都准确无误地踏在地毯的分割线上,听到身边的女生说:“白小姐,要什么饮料?咖啡还是绿茶?”
说话间她已经把门推开了,我的脚步至此完全顿住,只是条件反射般回答:“咖啡。”
“好的,请进吧。”她伸手示意了一下,我抬头望望安静坐着的年轻男人,有些求救般问:“秦小姐呢?”
“哪位秦小姐?”秘书飞快地看了沈钦隽一眼,在我站定之后,就关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你不是专访我吗?”他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态度异常闲适。
“是你们俩的专访。”我不得不强调一遍。
“哦,她在剧组拍戏,这两天出不来。”沈钦隽轻描淡写地说,“坐吧。”
正说着他的秘书敲了敲门,端了杯咖啡进来。奶白色的骨瓷杯里,褐色的液体泛着浓浓的苦香,她端着放在我面前,又放下小奶罐,准备离开。
“拿些方糖进来。”沈钦隽忽然开口,指了指我的饮料。
“不用,黑咖啡对身体好。”我十分客气地说。
他抿唇冲我笑笑,自然而然地说:“你不是最讨厌苦味吗?”
“你怎么知道的?”我拧眉,心底滑过一丝诧异。
沈钦隽却没有接口,上下打量我:“白晞,你不热吗?”
其实我鼻尖都在冒汗,这座大楼永远都是温度适宜,我身上的大衣便显得厚了一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到这里,发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自己手足无措得像是乡下人进城,连衣服都忘了脱。
我把外套脱下来,随便放在椅子扶手上,掏出纸笔:“我们开始吧。”
秘书又悄无声息的进来,将一小碟方糖放在我的手边,我说了句谢谢,拿起银色镊子,夹了两块扔进去,咕咚声过后,褐色的液体便渐渐消融成一种温暖的咖色。
“手在发抖,是紧张吗?”沈钦隽忽然开口,含着笑意。
我其实没那么想喝咖啡,不过是想做点什么,好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过就这样赤裸裸地被揭穿,我有些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紧张的。”
滚烫的液体慢慢从喉咙流进胃部,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一些,“嗯,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秦小姐的呢?”
他轻轻靠回椅背上,十指交叠:“你不是知道吗?”
原本在做记录的笔停下来,我尴尬笑了笑:“我替读者们问的。”
他凝思片刻:“大学生电影节。”
大学生电影节?
说起这个,我脑海里有了画面。
那个电影节我也有印象。那时我才大一,因为许琢是学生会的干事,我找她借到了工作证,混在学生记者区,借了同学的单反拍得不亦乐乎。
那一年秦眸就是凭借着大学时的小成本文艺电影在大学生电影节上拿了第一个奖,又因为是本校艺术院的院花,更加惹人注意。我还记得挤在人群里看到她穿着白裙走过来,漂亮轻盈,以至于周围一圈同学都疯狂地喊着她的名字。
“你也有去吗?”我有些诧异地问,“那次我也在呢。”
隔着桌子,他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我身上,“你那时候大一?”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不觉有异,又追问,“一见钟情吗?”
“不算吧,到第二次见面,中间隔了大半年。后来她还怪我第一次没记住她。”这个男人眸光轻轻收敛了片刻,不知回忆起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垂下,覆上温柔,“就是这样。”
“下一个问题,是你表白的吗?”
沈钦隽竟然嗤的一声笑了,一伸手把我眼巴巴握着那张纸片拿了过去,嘴里说着:“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我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他把问题通通看了一遍,边看还边笑,时不时拿眼角瞄我,那意思我是看出来了,就是在说问题烂。
我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配合啊!”
“……最喜欢她演的哪部电影……这种烂问题你都问得出来,白晞,看来你是没好好做功课。”沈钦隽懒懒将手中的纸片揉成一团,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里,“我是对你太放心了,没让秘书审核一下就放你进来。”
“我本来就不会采访。”我黑了脸。
“这样吧,我们交换。”他的眼睛在此刻异常明亮。
“什么意思?”我直觉有些不妙。
“我问你一题,你可以问我一题,什么都能问,”他制定规则,“很公平。”
我想说公平个屁啊,明明是我来采访你,明明是你要上杂志,可这公子摆出一副“不愿意就拉倒”的样子,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站起来:“我去下卫生间。”
转身就要出门,他悠闲地指了指反方向:“这里边就有卫生间。”
“不用了。”我生硬地说,“我喜欢去外边。”
出了门,我的脸热得发烫,看见他的秘书站起来,笑问:“白小姐,这么快结束了?”
“卫生间在哪?”
她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微笑着给我指路。
沿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边走的时候,我并不是急着上厕所,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平静一下,顺便反思下这个人对我越来越诡异的态度。
手伸到温热的水下冲了一会儿,我忍不住低下头,泼了一些在脸上,湿漉漉地望向镜中的自己。前一阵受伤后,倒是不用减肥,自发地瘦了下来,又或许是因为在家里宅得久了,脸色有些白,额角那道粉红色的伤疤愈加明显。我往前拨了拨头发,试图遮住那个疤痕,然后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鼓励自己:“白晞,去吧!不就聊聊天嘛!”
重新推开门的时候,沈钦隽竟然还是那样的表情,仿佛丝毫不介怀我刚才忽然间落荒而逃。坐直了身子,兴致勃勃地问我:“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我把纸和笔丢开,“你喜欢她什么?”
他答得很坦率,“喜欢她漂亮。”
“……就这个?”我晕,太浅薄了。
“第一眼能被吸引的,不就是外表么?”他漫不经心地说,“好了,该我问你——大学为什么读财会专业?”
……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闷闷地说:“老师建议的。”
他怔了怔,追问说:“那你到底喜不喜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其实我高中的成绩真的算是不错,老师也对我寄予厚望。后来成绩出来了,我的确考到了全校第一。填志愿的时候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家里没有大人,班主任最后替我拍板:“你就报宁大财会专业吧,学一门务实的专业,将来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可是你不是喜欢艺术吗?”沈钦隽浅浅蹙起眉。
我无奈地笑,微微歪了头,这人提出的这个问题就像是“何不食肉糜”一样好笑,“从小都在福利院长大的小孩,你觉得我有资格挑三拣四地去追求梦想吗?”
他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似乎欲言又止,“原来是这样。”
“结婚之后会让秦小姐继续拍戏吗?”
“随她自己的心愿吧。”他淡淡地说,“你呢,从小到大,做过最叛逆的事是什么?”
我真正哭笑不得:“你干吗要知道这些事?”
他眯了眯眼睛,十分无赖:“我想要知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好吧,我顿了顿,说,“从小到大我都很循规蹈矩,叛逆的事大概就是喜欢逃课,班主任的课是上午第一节的话,听完就走了。不过我成绩好,老师们也不会说我。”
我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忽然间觉得很是逍遥。
“逃课干什么?回家吗?”他追问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有些怔忡。
“不,我就在街上瞎逛,或者去超市转一圈。不过那个时候没钱,也就眼睛看看。”
他“嗯”了一声,语调却有些奇怪,仿佛是有些心酸,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轮到我了。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喜欢秦小姐呢?如果只是因为外表漂亮的话,新鲜度应该只能维持短短一段时间吧?”我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个问题,执着地继续追问。
他收敛了表情,认真想了想,“我觉得她……很乖巧。”
我怔了怔,秦眸她乖巧吗?如果乖巧,就不会如她经纪人所说的那样,好几次与电影公司、广告商有摩擦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漫不经心笑了笑,“她惹的麻烦,在我看来,都不是麻烦。”
“那什么麻烦在你看来,才算真正的麻烦呢?”我一时好奇就问。
“很多事。”他轻轻叹了口气,“很多力所不能及的事。”
阳光从他的侧身落下来,这个男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一片密密的阴影,我忽然觉得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难过。
或许……是想起他的父母了吧?
一时间,我们两人中了邪一样沉默下来。直到她的秘书拨进内线,免提的声音空空荡荡的在办公室里响起:“沈先生,下一个预约时间到了。”
我连忙站起来,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松了口气:“那我先走了。”
他却蹙了蹙眉,仿佛还意犹未尽,毫不犹豫就说:“先推一推……”
“可是——”秘书十分为难地说,“是秦小姐约了您,要去酒店试菜。”
我识趣地给他找台阶下:“那个,我先回去了,回去还得整理稿子呢。”
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口,他忽然出声唤住我:“上次受的伤,真的全好了吗?”
我总觉得他最近对我说话,要不阴阳怪气,要不欲言而止,或许是因为男人也有恐婚症吧?我有些同情地看他一眼,语重心长:“你还是关心自己吧。”
回到杂志社,我看着自己手上那些零零落落的采访片段,有些哭笑不得。“没有一见钟情,喜欢她的第一个理由是长得漂亮……”我粗粗扫过去,觉得无论如何,我都是写不出一篇能令主编和秦眸的经纪公司都满意的稿子来了。
同事们陆陆续续下班了,偌大的办公室就我一个人的格子间还亮着灯,我心不在焉地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的外卖,草草地打了几个字,又再删除。比起摄影时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写这篇文章真的是要了我的命了,以目前每小时二十九个字的速度,我悲观预测了一下,估计……得写到下个月。
欸?刚才我问了他在那里第一次见到秦眸?我咬着笔尖忽然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对了,还有录音笔!
不过瞬间,我又沮丧地记起来,刚才太慌张了,我好像忘了拿出来了。
顺手在大衣口袋里一摸,掏出录音笔,有些意外地发现——原来我刚才顺手把录音笔打开了,只是一直塞在大衣口袋里没有拿出来。
虽然隔了一层衣料,还动不动有椅子摩擦地板的杂音,不过有声音就好。我一边吃鲜虾云吞,忽然想到,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俩的对话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或许是……当初我不该赌气向他表白吧?
又是一阵漫长的杂音,那个时候我去了卫生间冷静……那么沈钦隽是在和谁说话?大约是我不在的时候,他打电话的声音被录了下来,我下意识地去摁暂停键,总觉得这样窥探别人的隐私不大好。只是鼠标轻击的那一刻,我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说的那句话并不如何清晰,我只疑心自己听错了,于是拉回了数秒,仔仔细细的,又听了一遍。
他的声音在耳麦里显得低沉而清冷,我只听清了其中的几个关键字,可是刹那间如坠冰窟。
盛海福利院——
那是我长大的地方,默默无闻,在很远的城市。
我真的不认为,它会同沈钦隽有丝毫的关系。
可他在电话里说:“……盛海福利院那边,赞助人的名单你去处理一下。”
很多发生的事,以前我或许只是觉得有些古怪,可是现在仔细想起来,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我当初进入荣威,那么幸运的,为什么就能得年会的大奖?最最好笑的是沈钦隽这样缜密肃然的人,竟然会在一面之缘后就“邀请”我做他女朋友,还透露了那么多和秦眸交往的秘密给我听。还有,假若只是请我假扮他的女朋友,又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家,介绍给爷爷认识,甚至大手笔地送了一套房子给我呢?
我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整件事仿佛是一个完整而精密的阴谋,一点点将我笼罩在其中,我却由始至终像是傻子一样,茫然不知。
我摘下耳麦冲到了卫生间,飞快地将凉水扑在脸上,双手撑在水池边,刚才那股打电话去质问的冲动已经被压抑住,我想起在夜东的时候曾经告诉他,我似乎有亲人,可他下意识地反驳我,态度决绝,又略带惊慌。
冷静……我必须冷静下来。
只有找到确切的证明,他才会无话可说。
那么,证明在哪里呢?
我想到他那句话,令人毛骨悚然,却也让我醍醐灌顶。
我长大的那家福利院里,一定有当年赞助人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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