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最难忘的生日-《最初的相遇,最后的别离(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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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要等隔壁五金店退租以后才能和房东签租赁合同,“似水流年”的重装修九月中旬才可以开始。事发突然,季晓鸥不得不给所有办了预付卡的顾客挨个打电话道歉,并承诺再开张时另有优惠赠送。好在通情达理的顾客占大多数,知晓季晓鸥的遭遇之后都表示理解,愿意等“似水流年”重新开张。碰上不太好说话的,季晓鸥也不啰唆,当即同意退款。

    她忙了一上午才把电话差不多打完,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方妮娅。她知道方妮娅没那么好打发,所以留到了最后。

    果然,一听季晓鸥说要闭店两个月,方妮娅便哇哇大叫:“那怎么办?不行不行,我脸上的太阳斑刚刚退下去一点儿,一停下来不就前功尽弃了?”

    季晓鸥说:“也是。要不我给你介绍一家可靠的美容院,你去那儿先做着?”

    “不去,别家店没你妈坐镇,我信不过。要不这样,季晓鸥,你反正最近也没事,来我家做吧,我另付车马费。”

    季晓鸥不想跟顾客开这个先例,但搁不住方妮娅一天几个电话软磨硬泡,想想一周只有一次,无奈答应。

    方妮娅的家离“似水流年”不远。季晓鸥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小区。在东四环高楼林立的水泥森林中,小区林荫道边的法国梧桐简直绿得刺目。绿色深处,就是数栋乳黄色的连体别墅。

    九月初的北京,虽仍有“秋老虎”的袭扰,但在门窗洞开的室内,风掠过纱帘长驱直入,已足够感受秋日的凉爽。坐在方家将近一百平米的宽敞客厅中,细品着刚从冰箱里取出的自制酸梅汤,季晓鸥真切地感受到人民币的好处。

    看清方妮娅的皮肤,她才明白方妮娅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尽快来家里。方妮娅五官虽然平淡,可是皮肤一直很好,干净饱满白里透粉,根本不像三十岁的人,现在却在额头和下巴上长出一层米粒大小的白头粉刺。

    季晓鸥一边给她做皮肤深层清理,一边聊天:“妮娅姐,你最近是不是甜食吃多了?瞧这些白头粉刺,恐怕得一个月才能下去。我平常怎么跟你说的,一定要戒糖戒油。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也不能拿自己的脸糟践呀!”

    满脸抹着按摩膏的方妮娅半天没有出声,过一会儿脸上的肌肉忽然开始轻微地颤动,随即如同水面的涟漪越扩越大,再过一会儿五官整个皱在一起,眼泪顺着眼角一串串流出来,哭声开始很小,渐渐放大,最后变成了号啕痛哭。

    季晓鸥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妮娅姐……”

    方妮娅哭了很久,哭到酣畅之处,索性从贵妃榻上坐起来,抬起手像小孩子一样左右开弓去抹眼泪。季晓鸥赶紧将一盒面巾纸放在她身边,看着她一张张抽出来擦抹眼泪、按摩膏,还有鼻涕,面巾纸在她身边逐渐堆起了一座雪白的小山。

    终于哭够了,她垂着头盘腿坐在榻上,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老陈在外面有小三儿了。”

    季晓鸥目瞪口呆:“不能吧?你家老陈看着那么专情!”

    “都是假象,假的!他那种小时候条件特苦的人,最怕别人看不起他,所以总喜欢装腔作势,一辈子都像活在自导自演的电影里。”

    “那你亲眼看见小三儿了?”

    “还用得着亲眼看?我跟他过了七八年了,他在外面有没有情况我还能不知道?从我四月份从香港回来,他就开始抽风了,拼命往年轻里打扮,跟遇见第二个春天似的。”

    季晓鸥没敢胡乱接话,只能劝她放宽心,不管老陈有没有小三儿,自己都别先乱了阵脚。本身没有任何婚姻经验,她可不愿意瞎出主意乱掺和。可看方妮娅满脸沮丧和苦闷,又不忍心一走了之。想了想,季晓鸥提了一个建议:“妮娅姐,平时我难得能抽出时间,咱们喝下午茶去吧,我请你。”

    方妮娅脸色当即转晴,跳下床像小姑娘一样拍手雀跃:“好啊好啊,干脆晚饭咱们也在外面吃吧。你打算去哪儿?”

    季晓鸥提议去的地方,就是严谨那家据说土豪得让人眼盲,名叫“有间咖啡厅”的西餐厅。好久没有见到湛羽了,她想正好可以看看他。

    方妮娅开一辆minicooper,季晓鸥坐进副驾驶座,对着后视镜将头顶的白色纱布严严实实掖进丝巾里。正低头扣安全带,听到一辆车驶进方家的车库。她抬起头,就看见方妮娅家的那辆黑色“英菲尼迪”。季晓鸥多次见过这辆车去接方妮娅,对它十分熟悉。

    驾驶员打开车门走下来。方妮娅立刻从鼻子里用力喷出一股冷气。季晓鸥的嘴唇无意识收缩成一个小小的o型,舌头抵在下牙内侧,做出一个“哇哦”的预备口型。她不得不承认,方妮娅说得对,她老公好像是有点儿出状况了。和几个月前相比,他变得太多。

    季晓鸥还记得上次见面,他穿着白色细条衬衣、深灰色风衣,非常干净清爽的写字楼白领打扮。虽然态度冷漠,但季晓鸥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可现在他却穿着一件蓝紫色的夏季薄西装,领口翻出蓝白两色花衬衣的领子,那搭配只可用风骚二字形容。可惜这俩字用在一个年过而立、其貌不扬的男人身上,让人感觉出奇地不和谐。

    他在车窗外俯下身,像是要打招呼,方妮娅却板着脸,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季晓鸥一声惊呼尚未出口,mini已经紧擦着他的身体蹿出车库。

    车行路上,方妮娅犹在咬牙切齿地痛骂:“你看他那个骚包样儿,也不知道穿给哪个狐狸精看。凤凰男就是凤凰男,你甭指望他能脱胎换骨。我用了七年时间培养他的品位,一夜就回到了解放前。”

    季晓鸥被逗得笑出来:“就是款式年轻了点儿,而且吧,确实花了点儿。可没你说得那么悲惨。”

    “行不行啊你行不行啊?”方妮娅气得拍打着方向盘:“那种衣服都是gay才穿的,丫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哎呀呀跟你们这些土人打交道,真气死我了!”

    季晓鸥没理会她,忍着笑说:“该左拐了,前边儿就是。”

    “有间咖啡厅”位于一个涉外公寓集中的地区,周围环境十分幽静,林荫道上车辆稀少,两侧银杏树繁茂的枝叶,将阳光过滤成点点金色的碎羽。

    站在咖啡厅的门口,季晓鸥清楚地听见自己抽了口冷气。在她的印象里,多数咖啡厅是类似“上岛”或者“星巴克”那样的格局——屈居于某栋建筑中,进门就是收银台和料理台,临街大玻璃窗过滤出的阳光撒落在坦白透明的四人沙发座上,远离窗口的店堂深处则灯光幽暗,适合需要避人耳目的约会。但此刻在她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座整体面积至少一个足球场大的独立庭院,门前用白色的木栅栏围出一个院子,栅栏上爬满茂密的绿色攀缘植物,蔷薇花期已过,铁线莲开得正盛。蓝白两色的遮阳伞下,摆放着几套藤制的桌椅。再往里走,是一座两百平米左右的玻璃阳光房,空调温度调得很低,因此房内虽然日光明亮却极其凉爽,巨型绿色植物青翠欲滴。穿过阳光房,才是俄罗斯风格的室内主建筑。

    室内人不多,靠近阳光房的光亮处,坐着一桌五六个衣冠楚楚的客人。他们很少言语,侍应生却读得懂他们的每道指令,一声不响地去替他们取来冰块,添加酒水,或是更换盘子。整个餐厅里穿梭往来着静默的殷勤,那种不苟言笑的高雅震慑了季晓鸥,让她忽生胆怯,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了。

    方妮娅倒是比她沉着,一步迈进去,同时做出一句评价:“这是咖啡厅?这明明是家高级会所!人家接不接待非会员啊?晓鸥你没记错地址吧?”

    季晓鸥犹豫了一下,突然记起钱包里严谨那张18k金的名片,胆气顿时壮了,仰起头说:“跟我来,我看谁敢不接待我。”

    说话间早有穿着白衬衣黑马甲的服务生从里面迎出来,年轻的男孩子,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小姐,对不起,我们这里是会员制。请问您是找人还是消费?”

    季晓鸥取出名片,男孩子接过来看了看,立刻又双手递还,笑容未改,语气却变得亲密:“原来两位女士是老板的朋友,抱歉,请跟我来。”

    季晓鸥跟在他身后问:“你们老板在吗?”

    “很抱歉,他不在。”男孩轻声回答:“他很少来这儿。”

    “那湛羽在吗?”

    男孩面部表情在若明若暗的光影里有细微的转换,似乎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职业的微笑,为季晓鸥和方妮娅拉开座椅:“湛羽刚来,正在换衣服,我去叫他来。”

    男孩的身影隐没在屏风后。季晓鸥低头研究水单上每道饮品后面的价格。方妮娅仰起头四处打量,顺手拿过季晓鸥放在桌上的金卡,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甚至放进嘴里轻咬了一下,这才低呼一声:“哟,这位严谨到底什么人,够炫的啊,跟卡扎菲是亲戚吧,连名片都用k金的。”

    季晓鸥头都没抬:“地球上至今还有八亿人没有脱离饥饿的威胁,你不觉得他这么做非常无耻吗?”

    “没觉得,我就觉得他特有钱,你瞧他的手机号。这可是九五年之前移动最早放出的139号段,哦,那时候移动还叫电话局呢。”

    季晓鸥抬头看了一眼名片:“这能说明什么?”

    “九五年之前手机是什么?奢侈品啊。这至少说明,那时候他很有钱,或者他爸爸很有钱。怎么着也属于先富起来的那批人。”

    季晓鸥将水单推到她面前,笑着说:“妮娅姐,你对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怎么能这么熟悉?”

    方妮娅翻了个白眼:“这是基本常识好不好?”

    季晓鸥说:“扯淡。”

    方妮娅想要反驳,却眼望着季晓鸥的身后张开了嘴,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季晓鸥一回头,就看到湛羽急匆匆走过来。她的表情瞬间变得与方妮娅一模一样,大眼睛不自觉睁得溜圆,嘴唇微微张开忘了合拢。

    通常人会被闯入视线超出想象的东西惊吓到,所以才有惊艳一说。其实湛羽不过穿了一件剪裁简单的黑色修身长袖衬衣及米色长裤,但季晓鸥和方妮娅已被迎面扑来的青春与英俊压迫得忘了呼吸。

    好半天方妮娅才“哎呀”一声:“季晓鸥,这不是你那个小钟点工吗?原来穿套正经衣服这么有型儿啊!是北影或者中戏的学生吧,以前在你那儿体验生活来着?”

    湛羽对她视而不见,只朝季晓鸥笑笑:“姐,你怎么会来这儿?”

    “来瞧瞧你不行吗?”季晓鸥挤挤眼睛,“怎么,不想看见我啊?还是这里消费太高你担心我付不了账?”

    “不是那意思。我……”湛羽白皙的脸一下涨红,“你们随便点吧,我请客。”

    两人说话的时候,方妮娅一直手托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湛羽,听到这里咯咯一笑:“还真挺爷们儿,小伙子,那我真点了啊。”她翘起兰花指指点着水单,“一壶极品蓝山,嗯,奶酪蛋糕卷来一份,橙香玛德琳和焦糖布丁也各来一份,对了,那个覆盆子芒果塔可以尝尝……”

    眼见湛羽脸都青了,季晓鸥在桌下重重踢了她一脚,“得了吧你,看人湛羽老实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有间咖啡厅”的消费不低,一杯普通咖啡的会员价格是外面的四倍,季晓鸥即使手持五折金卡,折后的价格也觉贵得离谱,担心若由着方妮亚的性子胡来,结账时自己的钱包可能会当场破产。

    方妮娅却自顾自说:“什么叫欺负呀?”她噘起涂了唇彩的香艳双唇朝湛羽飞了一吻,“你看人小帅哥自个儿还没皱眉头呢,你倒先替人心疼上了。”

    季晓鸥不理她,轻轻推着湛羽:“这姐姐跟你开玩笑呢,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吧,衣服还没换吧?别耽误工作,把我俩当普通顾客就行了。”

    湛羽静静地看一眼方妮娅,一边嘴角翘起来,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然后低头退下了。

    方妮娅望着他的背影,捂着胸口意犹未尽地叹息一声:“真是风华绝代,尤物一个啊!”

    季晓鸥欠起身去撕她的嘴,“别胡扯,风华绝代这词太不吉利了。”

    方妮娅一边躲一边笑,直到换了开始那位男服务生来接单,她才止住笑,极力做出优雅端庄的淑女款,为季晓鸥和自己各点了一杯冰冻的拿铁和两份点心。等服务生一离开,她就缠着季晓鸥询问湛羽的身份和背景。季晓鸥早就不想再让她胡乱猜疑自己和湛羽的关系,便把两人交往的始末和盘托出。

    当听到湛羽因家庭贫困自己打工挣学费时,方妮娅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不确定地问:“这里的工资很高吗?一万?两万?”

    季晓鸥摇摇头:“你真是被你家老陈宠得五谷不分了。他一学生,一周工作六个半天,能拿多少?我家那几个姑娘,每天干满十个小时,包吃包住,一月也就四千,你以为呢?”

    方妮娅说:“你才是个傻蛋,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呢!那孩子身上那件黑衬衣,阿玛尼今年春夏的最新款,你知道多少钱一件吗?”

    正好服务生送咖啡和甜点过来,季晓鸥拿小勺搅着咖啡便回答得心不在焉:“我还有好几件巴宝莉的衬衣呢,你要不要?我卖给你,一百块钱三件。”

    方妮娅哼哼两声:“你确定不是在故意羞辱我吗?难道我还分不清什么是正品什么是仿货吗?我跟你说,那孩子生得那么妖孽,搁现在这社会,你以为他会被轻易埋没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想告诉你,这小孩儿没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仔细看看,他浑身都是故事。”

    季晓鸥沉下脸:“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老跟湛羽过不去呀?别的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还天天伸着手跟爸妈要零花钱呢,他为了上学得自己打工攒钱,已经够不容易了。你能不能别那么心理阴暗?”

    方妮娅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行行行,我可以闭嘴。但你记着我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叫忠言逆耳利于行。”

    季晓鸥嘴里含着半块蛋糕,一双黑眼珠子慢慢地转向她,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又把眼珠子转到湛羽身上。店里刚来了两位穿戴时髦的中年女人,看来是这里的常客,招待她们的是湛羽。他俯下身耐心听她们说话,二十出头年轻光滑的脸庞,距离两张化妆品浮在皮肤表面的不再年轻的脸孔只有十几厘米,五官眉眼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湛羽,但笑容是完全陌生的,那是令大多数女人喜欢却让季晓鸥感觉惧怕的讨好和甜美。

    季晓鸥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口渐渐温热的冰咖啡。湛羽正转身走开,在玻璃杯的那一边,他的脸彻底变了形,竟带着一丝意外的狰狞。季晓鸥挪开杯子,白衬衣黑领结的上方,眉睫乌浓唇红齿白,表情冷冷,依旧是她熟悉的湛羽,但什么地方发生了一点儿变化,她一时看不清楚。

    傍晚,她与方妮娅买单离开,两个人,两杯咖啡,两碟甜点,五折后共消费三百一十九元。刷卡付账时季晓鸥想起几天前去湛羽家,给李美琴买了一条黑底白花的雪纺无袖连衣裙,与她在网上那张病前照片上的款式极其接近,那条裙子的价格,恰好也是三百一十九元。李美琴十分喜欢,将裙子举在胸前,对着墙上一面残破的镜子照了很久,灰黄的双颊竟然浮起两片属于少女的红晕。她说她从未穿过这么贵的衣服,等做完手术,一定穿上这条裙子去照张像。她对生活重新燃起的希望,来源于季晓鸥一个善意的谎言。季晓鸥说她的病情已经在定点医院登记过,很快就可以免费治疗动手术了。而这条给她带来久违的对正常生活渴望的裙子,不过只值一顿俭省的下午茶,她这辈子恐怕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世界上还有奶酪蛋糕这么好吃的东西。

    出了大门站在街口,可以看见一辆接一辆的豪车往绿树尽头走,尽头就是“有间咖啡厅”——不见霓虹灯,也没有醒目的招牌,只能看到晶莹长窗内透出的灯光。晚风掠过耳畔,携带着悠扬细碎的音乐声,那是一支来自俄罗斯的乐队在庭院里现场演出。

    季晓鸥坐上车,神情还是怔怔的,手心里攥着的手机已被汗水濡湿。手机上有一个最新的未接电话,是湛羽的号码。湛羽有了新手机,以后季晓鸥不需要再通过宿舍电话找他了。他拿出来拨号时,虽是惊鸿一瞥,但足够季晓鸥看清手机的型号:三星note2,当年三季度的最新旗舰款,现价五千整。

    方妮娅的mini走出那片都市里奢侈的绿色,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中时,季晓鸥终于想明白了,湛羽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的皮肤白皙如故,却褪去了以前新鲜的气色;眼睛还是那么大,只是脏东西看多了似的不再清亮。

    好几天过去,一想起湛羽的改变,季晓鸥还是觉得心神不宁。为了验证自己是否被方妮娅影响得太厉害才会心生暗魅,她给严谨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开的到底是什么黑店,为什么好好的人进去工作,没几天就能变得面目全非。

    严谨接电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明显是被她从睡梦中硬生生叫醒的,所以他的回答就相当不耐烦:“经理跟我提起过他,说他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好多回头客都喜欢他,这不挺好吗?又不是你亲生儿子,你瞎操什么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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