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正是一年好时节 6-《我一直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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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元铮看着傅元铎,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七八分像的面孔,如今,因为他的病,两人倒是像足了九分。

    “这是怎么了?”他的嗓子很哑,就像吞了炭火,毁了一般。

    “父亲自请去了先锋营,可惜,没有马革裹尸。因为乱石之下,根本辨不清了。”傅元铎已尽力平静地叙述,然而声音还是禁不住地有些颤抖。

    傅元铮跪下,在灵前磕了头,又上了香,“阿叔既是为国捐躯,何以家中这般凄凉景象?”他不解。

    “父亲已经等了太久,这次的时机并不好,但他等不及了。其实你知道,想要朝廷收复失地的,从来就只有傅家。而一个嘉纯,终究还是无法动摇她整个母家的立场。”傅元铎眨了眨眼,然而,他的眼中已没有了泪水。今时今日,家破人亡,他不想再独自扛下那么多的秘密。既然傅元铮来了,他便要说出来。

    “六弟,你还记得冯青吗?”

    “工部员外郎家的二公子?”

    “就是他。当年你认为是我一手策划了他的坠马,我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

    傅元铮倏地看向他,傅元铎往灵前添了黄纸,继续道:“当日坠马事件确是意外,而我,只是想借这个事,让你欠我一份人情。”

    “为何?”傅元铮不解。

    “因为父亲一直想要拉拢嘉纯的母家支持主战,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我们两家联姻。若是联姻,圣上最宠爱的嘉纯公主无疑是最佳人选。至于我们傅家的人选,不用我说,你也懂的吧……”

    傅元铮当然知道。每个人都说他最像大父,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按照父亲的计划,你必须要娶嘉纯。可你当时已对陆宛玉情根深种。我必须让你觉得,我是与你站在一边的,必要时候,才可劝得动你。况且陆宗兴原就不会让女儿嫁给冯青。所以,这个现成的人情,我如何能不借?”

    “原就不会……”

    “对,因为陆宗兴根本瞧不起冯家。冯家巴结宰相,其中勾当,臭不可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要紧。我只想问,那日你露了嘉纯的锦帕与我看,是有意还是无意?”

    傅元铎终于等到了他这句。提起嘉纯,他的心复又有了疼的感觉。

    “果然瞒不过你。嘉纯有自己选择夫婿的权利,因此我以棋待诏的身份经常出入宫廷,便制造了与嘉纯的偶遇。我冒了你的名字,却没想到失了自己的心。”傅元铎眉头深锁,“果然,机关算尽,也算不过天意,算不得人心。”

    “既然嘉纯有自己择婿的权利,那为何不能是你?”

    “呵,呵呵,六弟,你是前翰林苑承旨的嫡孙,又是探花郎。我是什么人?我只是个出身还过得去的病秧子,借了点关系做了个没品没级的棋待诏,赐穿绯服对我来讲只有讽刺。我开始同意父亲的计划,因孝义,也因心里对你的嫉妒。但骑虎难下之后,我却不愿意骗你。”

    “四哥……”

    “那晚禅房内的话,虽是故意说与你听,然句句属实……”傅元铎仿佛

    要把一肚子压在心里不见光的秘密全部倒出来。

    傅元铮突然打断道:“那晚阿叔说,说你的身体――”

    “对,我不是天生的病秧子。”傅元铎的手在袖里紧了紧,“算了,时过境迁,也回不去了。不过,你派出去的人,因为见不到你,把一个东西送到了我手里。”

    傅元铎起身道:“跟我来。”

    再次进到傅元铎的房里,傅元铮只觉得恍如隔世。傅元铎拿出了一本老旧的册子。册子里有几页被翻破了,上面记载了一个故事:有孝女为救烧不出钦定瓷器的窑工父亲,以身殉窑,身死器成。

    “来人姓程,说这是有人故意让陆宛玉看到的。至于是什么人,他说,朝堂权谋,你比他更清楚。”

    “他人呢?”傅元铮颤抖地翻阅着那个故事,咬牙问。

    “他说,这是欠你的人情,今后便两不相见吧。”傅元铎也看过这个册子,自然明白一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来,嘉纯的母家才是幕后的赢家。”

    傅元铮听罢,前尘往事终于都明了。然而对于族叔和眼前人,他却也恨不起来。他们为了家国,利用他,算计他,让他失了心爱之人,可是一个丢了命,一个丢了心,又何尝好过?这一场博弈,没有赢家。即便是嘉纯母家那些自视高明的人,他们真的赢了吗?他笑,北边来的乌云已经盖顶,只是他们一叶障目,看不到而已。

    “我终于全明白了。好,我成全你们。”傅元铮定了主意。

    又是一年上巳。

    这一天,嘉纯公主与驸马出奔。今上震惊,命大索天下,未果。不久,北人大举入侵,朝廷仓皇应战。嘉纯母家一系,因投敌叛国之罪证被人在朝堂上一一列数,不容狡辩,全族悉数被诛。

    三年后,在樊丘的城郊,一座新建的民房内,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在与一只母鸡斗争。这个书生面白胜雪,唇色略淡,但眉眼间尽是人间欢喜。

    屋内走出一年轻女子,虽是粗布荆钗的打扮,举手投足间却优雅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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