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身份-《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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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鬼和人。世界各地都有我们的同类,有的家族庞大显赫,力量非凡,有的像我一样,是单枪匹马的流浪汉。人类给我们起过各种名字,其中有一个是你最讨厌的,叫做吸血鬼,不过我无所谓,我是天生的不拘小节。”
沈之恒一点头:“嗯。”
“我们需要血,人血最好,别的血也凑合。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很容易活,否则早被人类灭绝了。可惜我们不大善于繁衍,虽然我们可以生孩子,我们也能和人类生孩子,但是我妈告诉我,生得很少。我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沈之恒继续点头:“嗯。”
“我不清楚我妈的来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到中国来,总之就像我爱上了金二小姐一样,她爱上了我们的父亲。唉,我都忘了父亲的模样了,你还记得吗?”
“他老人家的相貌,和我差不多。”
“啊,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亲切,原来见你如见亲爹。”
“不敢当,请继续讲吧。”
“讲到哪儿了?生孩子?哦,对,是讲到我们的关系了。我妈说,沈家没死的人,都是她留给我的。她大概没想到,沈家的人会这么脆弱,竟然就只活下了你一个。不过你很好,一个顶十个,我有你一个就心满意足了。”
“她把我留给你,做什么?”
“做我的——”
司徒威廉顿了顿,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并且向沈之恒补了个微笑:“我若说你是她留给我的奴仆,你一定又要生气了。不过我从来也没把你当奴仆看待过,现在是文明时代了,人人平等,谁也不能奴役谁,是不是?这个道理我懂,我读过大学的。”
沈之恒忍无可忍的冷笑了:“你们母子是从哪里得来的自信,认为我会心甘情愿做你的奴仆?”
司徒威廉显出了几分呆相,像是被沈之恒问傻了:“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有求于我呀!”
“我有什么有求于你的?这些年来,难道不是你一直依附于我?”
司徒威廉“扑哧”一声笑了:“是吗?”
他歪着脑袋,笑眯眯的又逼问了一句:“是吗?”
沈之恒感觉他这一笑一问之间,藏着一种天真的险恶,简直要令人招架不住。表面上看,当然是司徒威廉依附于他,他是如此的有财富有地位,而司徒威廉只是个没前途没志气的小医生。
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的。
沈之恒,出于某种自保的本能,只把思想停留在了这一层表面上,不肯再往深入里想,宁愿让司徒威廉自己说出真相。而司徒威廉一边审视着他的神情,一边轻声开了口:“我们是血统越纯粹越好,我的父亲是人类,血统已经算不得纯粹,可和你相比,我还是有优势。比如我的寿命更长,力量更强,尤其是,我完整而健全,永远不会失控。当你失控时,我还可以控制你,救你。”
沈之恒猛然回想起了横山公馆的地牢——是的,他确实曾经失控过,失控的他类似魔鬼,可以不动思想和感情,甚至也不分敌友,一味的只想要杀。
“大哥,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在人间找个优秀的人类合作,我给你力量,让你长生,你负责供养我,保护我。我们互惠互利,合作愉快,不好吗?”
“我现在不想同你合作了,可以终止关系吗?”
司徒威廉看着他,看了好一阵子,最后忍俊不禁似的,摇头笑了:“不行的,你无法恢复人类的身体了,要么就是这样活下去,要么就是自杀,可凭你的身体状况,你未必能够自杀成功呀!”
“那我就一个人这样活下去好了,未必非要和你合作。”
“还是不行的呀,你的状况一直在恶化,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能吃点水果什么的,可是现在,你连一杯淡茶都喝不下了。厉英良说你在日本人的监狱里大开杀戒,杀了好多人,我想以你的头脑,就算真被日本人逼急了,也不该这么没头没脑的乱杀一气,所以杀人的时候,你其实是昏了头、没知觉的吧?我妈告诉过我,说你这种人,叫做转变者,你们只能以鲜血维生,而且年纪越大,力量越强,越容易失控。如果没有我管你,你迟早有一天会发疯,兴许还会冲到大街上咬人吸血呢。到时候警察出动了,新闻记者也来了,要把你抓起来,还要给你拍照片。别人在旁边看着,就得问这不是沈先生吗?怎么变成怪物啦?你说你有多没面子?往后还怎么见人?”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说得我渴死了,你家里有没有汽水?”
沈之恒直勾勾的望着前方,没有回答。
司徒威廉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汽水,于是又回到了沈之恒身边:“大哥,别生我的气了,我为了你被厉英良抓去当了好几天人质,还中了三枪,我也没记恨你呀。我知道,你的脑子还转不过这个弯来,所以方才要和我一刀两断,要撵我走。行,我可以走,留下你一个人冷静冷静。可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现在又不敢回天津,出了门岂不是要饿死?”他向着沈之恒一伸手:“我知道你在这儿也有钱,你给我五百块,我出去住饭店,保证不来碍你的眼。”
沈之恒还是纹丝不动,司徒威廉等了一会儿,等不及了,隔着长袍摸他的裤兜:“现钞有没有?开支票也行的,我早上去银行兑款子也来得及。”
沈之恒一把攥住他的手,甩了开。
然后沈之恒站起身,面对着他说道:“司徒威廉,我一直拿你当挚友相待,但你辜负了我的信任,我们之间的友情已经不复存在。如果你一定要说我们之间是所谓的‘合作’关系,那么我现在宣布,退出合作。”
他向着门口方向一伸手:“请。”
司徒威廉皱起了眉毛:“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离不开我,你需要我,而且会越来越需要。我说了,你不健全!”
沈之恒的薄嘴唇动了一下,轻轻巧巧的吐出一个字:“滚。”
司徒威廉长出了一口气:“滚也行,那你得给我五百块钱。”
“你我二人已经一刀两断,我没有义务再给你钱。”
司徒威廉瞪着沈之恒,瞪了好一会儿,末了他一甩手,扭头就走。沈之恒以为他是长了志气,可是楼后很快传出呜呜的汽车喇叭声,竟是这小子找到了汽车钥匙,私自把汽车房里的汽车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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