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知不觉,渐成爱情-《终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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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雨胡乱地将那条裙子套上,拉上拉链,便开了门出去。
彼时,韩孟语刚好转身,瞧见她从试衣间里出来,那身形就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恰巧看见他眼中的那抹亮光,神情莫名一滞,转身看镜中的自己,顿时觉得镜中人与之前的自己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白色的雪纺长裙过膝,领口与袖子都是荷叶边,裙裾是不规则造型,腰身收放合适,整体看上去简约而不简单,这种风格让曾雨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向王一祺迈进了一大步。
如此想时,曾雨便低头轻轻抚过腰间刻意设计的压摺,心思翻腾。
这件衣服是他挑的,代表着他的品位与眼光,他的眼光,始终还是更接近于王一祺的风格,所以他将她塑造得与一祺如此相似。若他说自己不喜欢王一祺,她始终觉得那只是他与一祺接触得还不够,又或者他对自己的了解不够。而他向自己表露心迹,也许仅仅是因为与她相熟,他可以自始自终都选择白衬衫,应当是那种把习惯当自然的人,正因为他墨守成规的性格,让他懒得再去接触熟悉另外一个人,于是索性将兄妹情当作爱情,如此而已。
再仔细看着镜中的人,曾雨觉得她换一种穿衣风格,其实也还不错,要是皮肤晒得不是这么黑的话,效果应该更好些。正在前后打量时,忽然听得韩孟语对导购小姐道:“小姐,就这一件吧,麻烦你。”
听到声音时,曾雨才幡然醒悟,慌忙低头找寻标签,一看价格,咋舌不已,标签上堂而皇之地标着:人民币1858元。
“我的天哪,好贵啊!”一件夏装而已,就近两千元了。顾不上先换下衣服,曾雨跑至收银台,急道:“等一下,这个打折吗?”
导购小姐满面笑容地点头,道:“打折的,今天刚好店庆,是全年折扣最大的一天。”
闻言,曾雨才将焦急的情绪稍稍收拾,一脸期待地问:“几折?”
导购小姐非常有喜感,比了个手势,笑得眼儿弯弯,道:“今天本店所有女装一律八折哦!”
曾雨一晕:八折!
八折,她那么扬扬得意,竟然才八折!
换算下来,还是要一千四百块,韩孟语付两百,自己还要付一千二。
一千二百块啊,她整个夏天的置装费加起来才这么多,这真是贪小头丢大头了。
衣服再好看,她也不能买!
“小姐,我不买了,这条裙子不适合我。”
导购小姐一顿,抬头看她,道:“不会啊,你先生很有眼光啊,你穿这条裙子真的是相当好看,如果你觉得价格方面有问题,难得你先生这么大方地替你买单,一千多的裙子真的不算贵。”
她左一个“你先生”,右一个“你先生”,曾雨觉得她的头瞬间就大了起来,迟疑地抱怨道:“他不是我先生。”
导购小姐闻言,又堆起满脸的笑来,凑近曾雨小声地说:“那不是更好,男朋友肯舍得为女朋友花多少钱,就代表他对女朋友的真心有多少,在我看来,小姐你男朋友真的很不错,对你很好!”
曾雨更郁闷了,却敢怒不敢言,她总不能对人家导购小姐说,她看着觉得不错的男人,只会为她承担两百块钱的费用,她自己得倒贴一千二,一千二啊!
拎着衣服从店内出来时,曾雨觉得所有的好心情都被糟蹋了,一脸的哀怨明显地摆在脸上。导购小姐太会推销,而她又有苦难言,最终虽然刷了韩孟语的卡,可是她明白,超过自负,回家后,她得向他付一千二的差额!
曾雨拎着装了衣服的纸袋跟在韩孟语的身后,嘟着的嘴就没放下过,行到某处,韩孟语突然拎过了那个纸袋。曾雨诧异地抬起头,就听韩孟语道:“你不用这么不开心,这个不是买给你的。”
咦?不是给她的?
“你不是说两百块钱内我负担,不是给我的,还要我负担吗?”
韩孟语瞥了她一眼,又道:“这条裙子不适合你。”
咦,他也觉得不适合她?
曾雨真觉得这条裙子十分漂亮,可是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觉得不适合自己。可是她初出试衣间时,她明显看到了他眼里的那抹亮光,难道不是惊艳?
一千四的裙子,曾雨虽然觉得导购小姐会推销是她肯血本的重要原因,韩孟语肯付两百块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可是在她看来那么贵的衣服,要是以往,即便导购小姐再会推销,她也不会如此轻易地狠心买下,这条裙子最终被她默认地买了下来,究其根本……不就是他初见她时眼里的那抹亮光吗?
可是,现在他说这条裙子不适合她,如果他认为不适合她,为什么要她去试穿?为什么一意孤行地去结账?为什么当初他眼中会有亮光?
最重要的是……
“你是买给谁的?”曾雨最终还是忍不住要问。
“王一祺。”他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
曾雨脚步一顿,明白过来。难怪,她觉得那条裙子的风格跟一祺是如此相像,难怪,她觉得他的眼光在以一祺为标准,原来,这件衣服根本就是买给一祺的。
曾雨一时间觉得迷糊了。
他不是说他去跟一祺说两人不适合吗?他不是蹲在她的面前一脸诚挚地告白了吗?
这会儿……
难道,他打算跟一祺继续下去了?这样挺好!她整颗心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在高声呐喊这样挺好,只是那微弱的百分之一,却隐隐失落着。
“那你说给我两百块呢?”曾雨嘟起嘴继续咕哝。
韩孟语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来递向她,道:“付现。”
于是她失落,愈加失落……
那两百块似有温度,烫着曾雨的手心。他送王一祺的裙子价值一千四百块,却给她两百块,他说她买衣服他付钱她不满意,他说衣服送人他付现,她又失落得难受,她的那颗心不知道坠到哪个地方去了,胸腔部位一下子就空落落的,刚刚那百分之九十九,现在全摆在了脸上,脸上刻意强颜欢笑着,像是万般欣喜地接下那两百块钱来。
曾雨觉得自己的戏演得真烂,自己都觉得虚假得可以,可她生怕韩孟语看破,即便演不下去,还是得演。
他们买了衣服回来,刚进小区就碰到了隔壁的赵阿姨,赵阿姨一见到他们,就笑容满面地打趣道:“哟,这两兄妹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一起出去买衣服了啊,现在终于不像小时候谁也不搭理谁了啊。”
曾雨这是多年后第二次和韩孟语一起外出购物。她记得刚进这个家时,曾妈妈曾经让韩孟语骑单车载她去买一条自己第二天运动会要穿的运动裤,并顺便买一瓶酱油回来。她一路都在赌气,气自己的妈妈为了照顾生病的继父,不肯陪自己去买裤子,更气妈妈将自己扔给向来和她不对盘的韩孟语。她十分讨厌坐在韩孟语的单车后座,那副模样像班上早恋的那些坏同学,她们也是这样坐在男生单车的后座,一路招摇过市。她坐上自行车后座时,十分小心谨慎地抓住坐垫下的钢管,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并尽量不让自己磕上韩孟语,她从未觉得那段路是那样漫长,明明坐得极不舒服,却不肯示弱地跳下单车,骄傲得生怕他以为她怕他。
曾雨当时觉得他挥汗如雨地载着她在烈日下来回奔波的身体,透着的那股子汗臭味是那样难闻;她觉得屁股下的铁架是那么硌肉,坐得屁股生疼生疼的;她觉得那些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看他们的眼光,是那样暧昧。在买好东西回到家时,刚好碰到隔壁的一个阿姨看到她从他的自行车上下来,觉得好玩便调侃他们,说妹妹和哥哥感情真好,长大后就嫁给哥哥之类的话。她当时委屈得不得了,心情本来极度不好,想着自己容忍了一下午,现在还要被人取笑,便又羞又窘,怨气噌噌噌地就往心头冒。此时,她手中的酱油瓶突然滑落,砸落地上碎了满坪。她一惊,又不小心将手中的运动裤掉在了酱油上。她觉得自己当时乱七八糟的模样定是太可笑了,竟可以让隔壁阿姨笑得直抹眼泪,于是心中的窘迫到了极点,本来还忙乱地去拾裤子的她,索性什么也不管了,往地上一蹲,止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曾雨记得当时她哭得惊天动地,周围的好几个阿姨叔叔来劝都没有劝住,曾妈妈出来将自家女儿说了一大通,后来自己被曾妈妈从围着的一大帮人中强硬地拉起来时,还不忘放眼四巡,看到仍然愣立在一旁的韩孟语,她居然愤愤然挣开了妈妈的手,趁他不备,狠踢了他一脚,就奔回了家里。
自那件事之后,街坊邻里都知道曾雨与哥哥韩孟语交恶,便再也不敢随便拿他们开玩笑了。
曾雨知道,隔壁邻舍的阿姨大婶跟自己家的妈妈一样,极其喜欢八卦打趣,心里没有恶意,也没有歪想,可是现下听到赵阿姨这样打趣他们时,她就是觉得心脏部位一抽一抽的,尽管自己已经长大,已经明辨是非,可是某些东西就像一根岁月化不掉的刺,任何时候她都会让自己小心翼翼,不被触碰到。
于是,当下她就跟本来并肩而行的韩孟语拉开了好些距离。韩孟语显然留意到了她的行为,明白她的心思,她见他微微一顿,瞅着她看了好几秒,然后加快步伐率先进了家门。
曾雨觉得自己不对,很多时候,她都会反思自进入这个家后的种种劣迹,觉得应该放下自己的成见,与韩孟语和谐相处。一度,她也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但是自韩孟语表现出对自己的不一般后,她觉得自己又划了一条莫名的沟壑出来。她也不清楚自己划出这条沟壑来,究竟是想把韩孟语隔在她的安全范围之外,还是想把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而自己的这种自我保护行为,可能就像当初她踢韩孟语的那一脚一样,仍然在伤害着韩孟语。
但是曾雨并没有来得及责怪自己太多,这一些小小计较便因为韩孟语的行为而不得不戛然而止,那个“受害者”,此刻正马不停蹄地赶赴与一祺的约会。
曾雨知道他是去赴与一祺的约会了。
因为他是拎着那个装有买给一祺裙子的袋子出去的。
他是要去说分手?带着礼物说分手?
曾雨回忆起昨天晚上的情景来,他一身湿透,回来质问她是不是还未向一祺说清楚,证明在那之前,他应该是与一祺有过接触,而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他回来后迫不及待地对自己进行责问,她愣是想破头也没想明白。
不管了,不管他是去说分手,还是去取悦情人,她都不管了,她不要麻烦,只要他可以不让她去面对一祺,结果是怎样她都无所谓。
曾雨吃过中饭后就打算蒙上被子睡一下午的,可是这饭才刚吃完,电话就响了。
一看到电话上的名字,曾雨没来由地有些郁闷,她很想睡觉,可是她觉得这个下午没觉可睡了。
顶着大太阳,曾雨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到达城西某商业街的某个游乐场外,看到颜南北的身影。他似是等候多时,老实巴交的模样与进出游乐场的少男少女格格不入。曾雨走到他面前时,他的一脸笑容让曾雨觉得这人其实还好,若是作为交往对象的话,他那个笑容可以替他加很多分,很朴实,很真诚。
“你为什么要约在这里见呢?”曾雨伸着脖子往游乐场里张望,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设施,跳舞机、赛车机、台球桌、娃娃机,还有很多连曾雨都不知道的机器,她极少来这种地方玩,曾经只跟妹妹曾媛来过一次,她是一个游戏白痴,白痴程度只限于网上的连连看、斗地主。
颜南北挠着头,一脸腼腆地道:“你上次说想要一个小黄人,我昨天来这边办事时,看到很多小女生在这里夹小黄人的娃娃,于是想着你肯定也喜欢的。”
曾雨觉得她的一句话能让他记在心里,说明他对自己很上心,可是她打心底认为,他的刻意讨好她并不喜欢,她更不喜欢的是——小男人哄小女孩的方式,跟很多韩剧里的狗血情节一样,两个成年男女,在一堆小孩中间夹娃娃……
夹娃娃,曾雨还是第一次玩这样的游戏。曾雨看着颜南北,他也是一脸研究的模样,琢磨着从哪里投币,如何控制,两人试探着去操纵机器里的那个小铁钳,投了好几次币,却没夹到一个。曾雨觉得她越来越窘了,时不时偷偷四下环顾,有一些大约是零零后的小孩看他们的眼光,带了些鄙视嘲笑。他仍在专心地研究那台夹娃娃机,他们的目标就是众多公仔中的那一个小黄人,偏偏那个小黄人在角落里,她觉得他们就算夹上一下午,也夹不到那个娃娃,但是很显然,他有一种十分优秀的品质,那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曾雨已经不记得她是第几次跑去换零钱了,她对夹娃娃的兴致已完全降至零,她甚至多次跟颜南北说她不想要那个小黄人了,但是颜南北认为她只是怕他为难,仍是信心十足地往机器里投币。
有几个打扮得另类的小孩围在他们这里看了很久,每次娃娃从铁钳上掉落,他们都发出呲呲的笑声来,这让曾雨愈加不快,等到颜南北再次掏钱出来要曾雨去换零钱的时候,曾雨不干了,扯了扯他的袖子说想走了。那几个小孩不知道是想炫耀还是怎么着,挤开了他们,投了币,在机器上捣鼓了一会儿,竟然把那个小黄人稳稳当当夹了出来。
颜南北见此情况,挣开了曾雨扯他衣服袖子的手,看着已经没有小黄人的游戏机,一脸愁苦地念叨着:“这下可好了,被人夹走了,没有了……”
曾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小黄人被人夹走了……
曾雨好说歹说,才把颜南北弄出了游乐场,颜南北一路抱怨颇多,不断地保证下次如果夹的话,他肯定可以夹到,最后,他转头看向曾雨,说了一句让曾雨浑身一颤的话。
曾雨记得当时他转向她,状似深情对视时,她还在想他的眼睛不如韩孟语的明亮,睫毛也不如韩孟语的长,他的唇过厚,上唇还有一点点往外翻,不如韩孟语漂亮。然后,她看到那两片略厚的唇一翕合,耳朵听见:“为心爱的人做一件她想做的事,是十分有意义的。”
曾雨真的觉得他这句话十分有降温作用,降温过后,她的胳膊上便起满了小疙瘩。
自那句话开始,曾雨便不断地在想要找个什么借口让各自分开回家,因为颜同志还希望能跟曾雨同志进行更深一步的交流,他提议要去某条街的某家茶座泡上一壶茶,聊上一下午,然后再转去某条街的某家餐馆吃曾雨上次提到过的某道菜,晚上时就可以陪曾雨去逛附近的夜市,曾雨看他转头又冲她笑得朴实真诚,突然就觉得头很大、很重。
“可是我出来的时候没跟父母说一声,他们会煮我的晚饭的。”要回要回,她一定要回家!
“这个好办,你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要不,叫上伯父、伯母和大哥一起出来吃?我请客!”
曾雨一哆嗦,挠挠头又忙道:“不用不用,不用叫上他们,就我们两个吧……”
颜南北闻言,面露欣喜,点了好几下头,领着曾雨去站牌处等公交车,带她去他所说的某家茶座。
曾雨从登上公交车的那一刻就在后悔,为什么一句拒绝的话那么难说,为什么找一个开溜的理由会那么难?她从小被曾妈妈教育不可以说谎,她秉持着这个准则长大,就形成了不够圆滑的性格。她的坦白不说谎,成了她在工作中、生活中的病脚,小七她们常说:“小雨,你要有所保留,不要那么容易让人一眼看穿。该说假话的时候就说假话,可以不说的时候别太坦诚。”
而曾雨形成的另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不会说“不”。可能她长这么大,说“不”说得最坚决的时候就是面对韩孟语了,对妈妈有时候也说过不,很多时候,她对最亲近的人容易说不,对于外人,她反而不会。
不圆滑又不懂拒绝,这两样加起来,让曾雨吃了不少的苦头,但是即便吃了很多的苦头,她仍是不善于说不,不善于拒绝,不善于坦诚自己内心的感觉。
只是她已经学会了适当沉默,在清凉幽雅的茶座里,曾雨尽可能地沉默着,听坐在她对面的颜南北谈他当兵时的乐事。
他很怀念当兵的时光,他说军营里很纯净,比现在的象牙塔还纯净,战友的感情是最难忘的,军中的苦比乐多,所以乐得更加珍贵……
曾雨听着他的感叹,她赞同他的说法,曾经她也觉得军营是一个令她很向往的地方,当她觉得她对社会极不适应时,她就想要找一个纯净点的地方,譬如校园,譬如军营,譬如山野,但那只是她偶尔的想法。她越来越明白,生活无法悠闲,很多时候挣扎地过生活,也是一种责任。
所以曾雨觉得其实颜南北对于过往的过分怀念,其实带有一些厌世的味道,他在逃避生活和社会给他的压力,他还很年轻,他被生活打磨得还不够,等到能淡定从容时,至少要到韩孟语那个年纪……
曾雨眯了眯眼,饮了一大口茶,口腔里清香略涩的味道,不足以冲淡她时不时的胡思乱想。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容易莫名其妙地想起韩孟语来,似乎韩孟语在她心里悄悄地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分量,她已经记不起这个下午,她是第几次莫名想起韩孟语了,可她跟他才分开几个小时啊……
一旦发觉自己的不对劲儿,曾雨的心情便愈加沉重了,她支着下巴看着玻璃,窗外已是暮色的天空,曾雨止不住在想,韩孟语跟一祺这会儿是不是也找了一个清凉悠闲的地方,如她与颜南北般闲适地聊着天。
“小雨,你的性格很文静,就是我一直对爱人设想的模样。”颜南北一个下午,来来回回将曾雨夸了好几回,曾雨都是虚应地笑笑,她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很累。累到吃晚餐时,连她最爱的那道东安鸡,她都没有尝出辣酸咸淡来,她抬头仔细记住了餐馆的名字,以后再也不来这一家吃东西了,菜一点也不好吃,索然无味。
曾雨终于拒绝了颜南北提出的关于饭后逛夜市的提议,她发现拒绝他比继续陪伴他,其实要容易得多,她只要说累了,想回家了,他就送她回家了。
这是他一天的表现中,最让曾雨满意的地方。
越是接近家,曾雨就觉得她的心情越来越放松,越来越高兴,她想,可能是和颜南北在一起太不自在了,以至于她前所未有地想回到家。
颜南北不是不好,曾雨觉得,可能只是他对于她来说太陌生了……
从公交车站走至曾雨的家有一段路,颜南北好心情地说,正好可以慢慢走散散步,可是曾雨止不住脚步匆匆,昏黄的路灯下,散步的人很多,可是散步的都是一些老夫老妻啊,她为什么要和他如同那些老夫老妻般缓缓携行?
曾雨拒绝那样的情境出现,颜南北批评她饭后散步不宜过快,絮絮叨叨不止,她却不放缓步伐,她想早点摆脱他,想早一点到家。
“你一般什么时候比较有空呢?”快到曾雨家时,颜南北快走几步追上曾雨问。
曾雨闻言,心里便是咯噔一响,猜测着他是否又想约她上哪儿玩时,不免心有戚戚焉,于是多了一个心眼,保守地问道:“有事?”
“嗯,是这样的,如果我们不能经常见面的话,我可不可以在你空闲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呢?这样可以更快地增进我们的交流与了解。”
于是,曾雨又挣扎了,她多想告诉他,她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啊,只是那样拒绝的话,未免太不给情面了,转过头看向前方,已能看见自家透出窗外的灯光,于是她敷衍地道:“我空闲的时间也不一定,有空的时候,我打给你电话吧。”
“你晚上也没有时间吗?”颜南北似乎想争取主动权。
“我晚上可能会写一些东西。”曾雨喜欢在晚上写东西或看小说,那个时候是她觉得一天中最自在、最放松的时候,有人打扰她,她会非常不喜欢。
“你还会写东西啊?是关于什么的呢?下次能给我看看吗?”颜南北揪着一个话题,又想聊上来,曾雨再度看向自己家的地方,心里对颜南北的纠问更加不耐烦了,尽管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耐烦,可是她真的想尽快将颜南北打发掉。
“就是写一些心情札记,不是很方便给别人看的,对不起啊。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曾雨快走两步,拉开与颜南北的距离,身后的颜南北又道:“那明天你有……”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啊。”
曾雨是边往前走边回头抢白他的话的,明天,她不想再跟他待上一天,进行所谓的加深了解的交流。
她向停在原处的颜南北招了好几回手后,才看到路灯下的他转身离去。打开家门时,她真正觉得心情放松了,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一到客厅,眼前的情景让她觉得万分诡异。
首先,韩爸曾妈这个时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是不正常的,他们通常在卧室里看,此为其一;再就是韩孟语,他这个时候也在客厅里跟着韩爸曾妈一同看电视,也是不正常的,何况他跟着两个老人看的是xx大本营,显得尤其不正常,此为其二;最最最重要的是……曾雨看到韩孟语居然穿着宽松的白t恤,配着宽宽大大的裤衩!
曾雨第一次看见,他是如此随便……
曾雨愣在了玄关处,鞋都忘了换,客厅里的三个人齐刷刷地望着她,她觉得肯定不对劲儿,然而她最先注意的竟然是韩孟语。他一脸的漠然,看不出喜怒,可她就是觉得他不高兴了。他的眼眸深沉,似有很多的情绪,只是他一敛,那些情绪又若有若无。
曾妈妈第一个坐不住,跑到曾雨面前询问。
“姑娘,今天跟南北玩得开心吗?他带你上哪儿玩了?在哪里吃的晚饭?他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你觉得南北怎么样?”
曾雨刚换好拖鞋,就被曾妈妈拉着往沙发上走去,面对妈妈像连珠炮一样的询问,曾雨一脸呆傻。她在晚餐前打了电话回家,告诉妈妈自己不回去吃饭,秉承着不说谎、不隐瞒的品质,曾妈妈一问,她便老实地告诉妈妈她是在跟颜南北约会。她说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让一家人都在等着她回来问她的情况,她庆幸回得尚早,若是跟颜南北游了夜市再回来,恐怕曾妈韩爸他们也会等到深夜。
而韩孟语呢?他也在等她?
她悄悄瞥了一眼韩孟语,却见他将视线投于电视上,电视上在播广告,没什么可看的。
“来,你好好跟我们说说,我们来帮你分析参考一下,看这孩子适不适合。他有跟你谈到他家里吗?上次不好问,你们两个独处时,什么都可以了解,可以问问,他家有买房的打算吗……”
曾雨深吸一口气,她不太愿意在韩孟语面前回答妈妈的这些问题,却也没有办法回避掉,自家妈妈很彪悍,不问出个结果,总不罢休。
“我没问他家里有没有要买房,我觉得自己跟他还没到那种程度呢。”曾雨压根儿没想过要跟颜南北谈到那个程度,感觉自己要是揪着人家问这句话,定会在对方心里形成一个认知,以为她已经将双方的关系提升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这个以后再问,你们两个相处了一整个下午,玩到这么晚才回来,肯定说了很多事情,都说了什么?”
曾雨瞧着老妈一脸不正经地暧昧笑着,头皮便发怵了,瞧了一眼韩爸爸,韩爸爸也一脸喜气地等着她的回答。越过韩爸,看韩孟语,韩孟语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不知道是在关注她的回答,还是……在责备她的晚归。
“那你们怎么不问哥跟一祺的事情,他们也出去约会了,干吗只问我?”一方面,曾雨觉得被那样问很别扭,另一方面,曾雨想探听一下,韩孟语今天跟一祺约会的情形。
但是她这次企图转移话题的诡计没有得逞,曾妈妈头都没偏地道:“你哥中午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了,说给一祺送了些东西。我都问过了。”
他只是去送东西?她以为他会花上一下午的时光去约会,原来他只是出去了一下子……
曾雨又不着痕迹地偷睨了韩孟语一眼,正好瞧见了他唇角那抹轻浅讥诮的笑一闪而逝,他始终是太聪明了,她的那些小心思,可能可以糊弄一下老妈,可是在他面前,根本就是无所遁形。
于是曾雨很懊恼,不理会曾妈妈的态度多么蛮横,挣开曾妈妈八爪鱼式的拉扯,就要回房,身后韩爸爸拉着曾妈妈道:“人家是女孩子,谈恋爱的事情,怎么能一五一十地跟你交代呢,你这样会让她心里有压力的。”
“我是她妈,帮她出主意,有什么不好的,这第一次谈恋爱啊,一定要……”
曾雨上楼时还听到父母在争执,在转角处她瞧见韩孟语站起了身,似乎打算跟着上楼,于是她快走几步,进了房间马上把门关上,关上门后却又神神道道地将耳朵贴在门上静听,听到那趿着拖鞋发出的嗒嗒声一步步靠近,然后顿住。她突然就觉得心跳如擂,连气都不敢喘,隔着一重门板,想从那细微的声响中,听出些什么来。可是静候良久后,嗒嗒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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