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 阿清-《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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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担里,仅有十担参差不齐,井水撒了一小半,余下的二十担整整齐齐,一瞧便知挑水的人功夫好下盘稳,身姿端正似青竹。

    师公自然瞧出来了,整个师门的人都瞧出来了,可谁也没有说。

    变故来得十分细小,比师父叙述时的表情还要难以捕捉些。起初只是阿隐三天两头地起烧,后来渐渐说了胡话,再过了三两日,夜里起来坐在镜前,披着红艳艳的盖头,咿咿呀呀地吊起了嗓子。

    阿清慌了神,去请师公,师公瞧了半晌,又摸一把阿隐的动脉,说不中用了。

    我问师父,这是何意。

    师父干笑一声,说,鬼缠婚。

    后来她才晓得,原是一月前下墓时,摸了几个棺材,那墓竟是千年老墓。一家人葬一处,老爷夫人并着一个英年早逝的儿子,都交待在了火里。老爷夫人瞧上了我师父,要拉她给少爷结冥婚,便留下了她随身戴的玉佩,结了个生死印,不出七七四十九日,便要缠她做鬼,入墓完婚。

    冥婚?我看一眼师父。

    师父默了一会子才道,自然是未成。

    她的师姐,她惊才绝艳的师姐阿清,抽了自身的一魂三魄,以毕生所学捏作鬼傀儡,送入坟冢里,将阿隐的生死印换了回来。

    阿清天人之姿,拿阿清换阿隐,那户人家自然喜不自胜。

    只是傀儡之术,蒙蔽一时,未过多久便漏了陷,老爷夫人大怒,打散了阿清的一魂三魄,三魄分属爱、恶、欲。

    而那一魂,叫做爽灵,掌人之聪明机敏。

    余下的故事,师父没有说,但我明白。

    没了聪慧,她成了傻婆娘。没了爱欲,她不记得我师父。

    阿清自捏傀儡那日便离了师门,旁人只道她惹了大老爷,被吓破了胆,连师公也慨叹连连。还是我师父多年后再探那古墓,方得知个中因由。

    师父的眼里头终于有了些闪烁的东西,渺渺微光,寂寂寥寥。

    我想,也许阿清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否则为什么她的女儿偏偏叫阿音。

    阿音,阿隐。钟情易,隐情难,清水易,清心难。

    我将师父葬在九如山下,而后携着阿音回了四九城。

    四九城里我同阿音一起支了个烟摊儿,阿音装烟丝很利索,时常笑说,这怕不是祖传的手艺。

    烟摊儿在南三十条的胡同口,旁边的猪肉贵笃笃跺着菜刀,别人问我一杆烟几个钱,我问他——

    您好什么烟。

    (番外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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