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先生阖玉棺(四)-《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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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神叨叨的。”阿音下巴沾着一块瓜子皮,懒怠怠地扶起腰身。
进了屋子,春萍定了定心神,提步往楼上去,李十一果真在书房里,燃了一炉白豆蔻和甘松混的杂香,挽着袖子写字。她今日散着头发,一身白色的长旗袍,略宽大些,不似阿音同十九那样婀娜有致,腰部空荡荡的,前襟也不大突兀,配着她精巧的腕骨同颈边的小痣,将旗袍穿出了别样的禁欲感。
她抬眼看向春萍,她的眼神像抚琴,将方才被挑得紧绷的弦慢悠悠地按下来,再以指腹一揉。
春萍在这个眼神里瞧出了与前几日李十一不同的地方,似身体里沉睡的人慵懒地伸手将困倦的鼻端抵住,而后以将醒未醒的眼神眷顾你。
但这样的眼神只是一瞬,李十一又低下了头,语气淡淡的:“要学字?”
春萍不意外她是如何听见的,只点点头,走过去靠在书桌边。
她不开口,李十一也未有主动教学的心思,只放任她认真瞧。
李十一今日练的是瘦金体,狼毫格在指间,游走时把持着细瘦的分寸感。
“挑支笔。”一幅字写完,李十一停下来,示意她看向桌面上的笔筒。
春萍颔首,屏气凝神左右瞧,仿佛在做一件十分有仪式感的事,李十一笑了笑,替她拣了一支兔肩紫毫的,又抬手添了两回墨,亲试了几笔。
她的侧脸格外好看,哪怕视线清冷,起落的呼吸却暖似春风。
香炉上方是歪歪曲曲的烟雾,窗棂隔断的是歪歪曲曲的朝阳,春萍歪歪曲曲地伏在案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十一中正至极的身骨。
她没有抬脸,只盯着李十一写字的手,忽然问:“为什么待我这样好呢?”
她停了片刻,又低声追一句:“我不认得你们。”
她极少说这样矫情的话,此刻也将手缩在袖口里,来回摩挲细密的针脚。
李十一耷拉着眼皮瞧她一眼,却未急着说什么,只将笔在手中略微一顿,另起一行,正中书了一个“萍”字。
“认得吗?”她轻声问。
春萍摇头。
李十一的薄唇上下一碰:“萍。”
春萍心神一动,是她的名字。
李十一未过多解释,只在后头又添了三个字,而后将笔搁下,看着她道:“萍水相逢。”
她笑了笑:“人同人的缘分,都是从这四个字里来的。”
她透过春萍矮矮的头顶,想起缘分不深的师父,想起扎着蝴蝶结的阿音,想起抱着她大腿不撒手的涂老幺,最后想起捉住她手指的小十九。
人之交集没什么道理,相遇便是道理。
同李十一学了几日字,春萍的话多了许多,偶然遇到不大理解的,还会叽叽喳喳说上小半日。这晚天黑得早,至晚饭的时辰已是暮色深沉,阿音一面摆碗筷,一面对下楼的春萍道:“去去,洗手去!”
椅凳一阵轻轻的划拉,众人入了座,春萍洗手回来,正要盛饭,见着那桌子菜却怔了怔。
阿音笑道:“新开的馆子,南京菜,你不好外出下馆子,我端了回来,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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