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长亭九梦君(十)-《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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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始终未放下的灯,也勉强算半回。
我擅御时,便捏了个控时诀划出一圈昼夜无序的结界,同她在里头打了个难舍难分。自民国打回先秦,又自战国打至晚清,硬生生打足了几百上千年,筋疲力尽地落了地,跌进目瞪口呆的游魂堆里,正经的时辰才过了三日。
令蘅落在桥上,仍旧是裙摆蹁跹的一朵白玉兰,手里的灯摇摇晃晃,始终未灭。
我望着她只散了一点的发髻,决意智取。
她不赶我,我便在泰山府住了下来,整日里跟着她,留心她的破绽。
我瞧见了她许许多多的破绽,其中最大的一样,唤作孤独。
她不爱饮茶,只喝温水,不爱颜色,只穿白衣。偶然凌晨时处理完公务,她会拎着那盏孤零零的灯,在黄泉边上瞧一眼浑浑噩噩的魂魄,看一眼漫天的星辰,而后沿着假汴河桥回殿。
我遇见她的那日,她便是熬了一整夜。
我趴在初见的茶肆栏杆上,看看百无聊赖的枣红马,看看低头桥上过的她。
我发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怔。
以至于混进泰山府的横公鱼唤我时,我活生生吓了一跳。
她见我为令蘅一事忧心,便给我献宝似的出了主意,说是任什么法子,皆不如色诱。若打死她,还有新的府君,可若同她相好了,不单能差遣她,还能将泰山府陪嫁来,往后咱们钟山的小兽,再不能被安排家猪的命格。
人间情事我见得许多,最易使人疯癫,言之有理。
何况,我打不死她。
于是我接过横公鱼呈上的生情露,正正经经给令蘅写了一封冰释前嫌的拜帖。而后我备了一壶酒,将那生情露倒至酒壶里头,晃了晃,拎回宅子里,再满上两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怕我做戏做得不好,只能自己与她同饮。
后来……后来,我忘了。
只依稀记得那日她风尘仆仆地来,我隔着桌上的烛火头一回叫了她的名字,我叫她令蘅。
再见到她时,也是在一个夜晚,我隔着复燃的万家灯火第二回叫她的名字,我叫她十一。
我是烛九阴,她是令蘅。
我和她的起点被遗忘,终点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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