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十)-《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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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止一次在想,阿平什么也不知道,若同他远走高飞,就能好好儿地将过去埋了。
可她不舍得,她不舍得的究竟是什么呢?不甘心的,又是什么呢?
那不舍和不甘又冒了头,令阿音反骨乍生,拼尽全力也要将其按下去。她像在说服阿罗,也像在说服自己,以恍惚而低沉的语调说:“任是谁,也不是你。”
她在阿罗受伤的眼神里想起了许多,想起五钱木然地说自己被剥夺了面皮,想起当初自己躺在她怀里说“我要生老病死,你却是二八年华,是不是?”
当初是讲个玩笑,如今是一语成谶。
她动了动嘴唇,说:“你喜欢我什么模样?二十,三十,四十?若我垂垂暮年,老态龙钟,缺了牙秃了头,教我如何面对青春正好的你呢?”
“我不在乎。”阿罗道。
“我在乎!”阿音更咽,将下巴骄傲地昂起来,“我要漂漂亮亮的,我要一直比我的爱人年轻,好看,那我才踏实,我……”
我才相信,她能够一直一直喜欢我。
她心底的自卑原来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将为数不多的自尊心,统统搁到了光鲜亮丽的皮相上。
“所以,任是谁,也不会是我。”阿罗轻轻地笑了,胸脯缩了一小下,眉宇落寞得令人心惊。
一秒,两秒,三秒——她留了足足三十秒给阿音,未等来一句否认。
于是她低下头,将手边的书拿起来,轻柔地翻到最熟悉的那一页,从里头抽出四封信。
她不紧不慢地打开它们,像从前每一次打开它们那样。
手指将纸张展开,她却未将视线搁到上头,只深深地望着阿音,然后翕动嘴唇,用好听如清水的嗓音对她说。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四封她未打开,只将手指叩在上头,以沉默相待。
她摇头笑了笑,将四封信叠起来,两手握住,在手心里捏了捏,随即便是“歘”一声脆响,她面无表情地撕碎了它们。
阿音浑身的鸡皮疙瘩在她撕信的声响中突兀地布满,那是巨大而莫名的失去感,接踵而至的是一份沉甸甸的预感,她感到若日后她明白了阿罗今日撕碎的是什么,她将彻头彻尾地痛哭一场。
她再难待下去,于是咬住下唇,扶着门框踏出了房门。
又是一片寂静,又是熟悉而漫长的寂静,阿罗的剪影投射在桌面上,上头一本摊开的书。
“啪嗒”小小的一声,一滴从未见过的液体自右眼眼眶掉落,坠到书页上,晕染成不规则的圆形。
阿罗面无表情地瞧了一会,抬手将它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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