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令相思寄杜蘅(三)-《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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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推门而入时,屋内只有一点点散乱的荧光,自床榻上一飘,从敞开的玻璃窗中飞出。
阿罗侧卧在西式红木大床上,手指错落着在空中抬了抬,残留着方才玉蝶飞走的流光。
她从未见精神的阿音如此狼狈过,两手裹着睡袍环抱腰间,脸上的色彩一塌糊涂,没了往日的风光,蔫儿得似被糟蹋了一把的小白菜。
小白菜撩她一眼,眼神仍旧敛着白菜梆子里的水灵,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在茶几上摸了一把,摸着一盒白色的女士香烟,旁边搁着细长条的火柴盒。她熟练地点起烟,烟可是个好东西,它先是充盈你无话可说的口腔,而后精神你千疮百孔的肺腑,再将被遗弃的情绪带出来,自鼻腔或喉头一哼,总有那么些轻蔑的样子。
最后呢?最后它跑到你的眼前,令你的双眸变得雾蒙蒙的,将残存的失落与哀愁一遮,便再不剩什么了。
她这样无所事事地想着,思绪却骤然停顿,她忽然记起阿罗是从不抽烟的,却在茶几上规整地备好了她惯用的牌子。
她侧目看阿罗,阿罗仍旧侧躺着,没有起身的意思,将苍白的脸颊枕在臂弯里,一头青丝柔顺又服帖。
阿音原本不想到这里来,她在楼梯上坐了许久,又在院儿里的秋千上坐了许久,最后在床榻间辗转反侧,无人知晓她怀揣怎样的勇气自李十一的房里落荒而逃,连她自己也以为咬咬牙便能一刀两断,可有星火燎原般的情/欲自她脊柱中央生发,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骨头,令她痒彻心扉,连被褥的接触都是一种隔靴搔痒的折磨。
她只能可耻地承认,在见到李十一平整的锁骨,光裸的前胸,和一大半雪山似的丰腴时,骨子里被诅咒的欲望饿蚕一样吞噬她的理智,以亲吻的姿态,细细密密,丁点不剩。
她仅仅能揣着剩余的自尊,令自己不大像一个抽大烟的女人,脚步轻缓地走到阿罗面前,甚至还要同她聊两句无关紧要的天。
她问她:“方才那是什么?”
她的高音寻常,低音在哆嗦,惹得阿罗瞧了她一眼,片刻后才道:“木兰,归位了。”
适才传信的玉蝶早已消失不见,她动了动肩头透过窗户望外头的木兰星,不晓得这位魂策军的新统领,能否再次寻到她的飞龙。
阿音“唔”一声,眯起眼又吸一口烟。却见阿罗将身子翻过来,平躺到床中央,望着摇曳的床幔,柔声道:“若难受,便上来。”
姑娘通常细心,阿罗的玲珑心却更通透一些,她一眼便瞧出了阿音的难耐,以致她并不想再多说一句无聊的话。
阿音吸吸鼻子,扬手将烟灭了,提步走到床榻边,脑海里全是她说的“上来”这两个字。
上来——有许多种解法,兴许是坐到床上来,兴许是躺到床上来,但阿音望着她,用了最香艳的一种。
她双手撑到阿罗两侧,一抬腿跨坐上去,大腿根部贴着温暖的小腹,干透了的头发垂到阿罗枕边。
阿罗却拎着柔弱的眉尾,不显山不露水地望着她,轻言道:“再往上。”
阿音的呼吸一促,眸中桃花冒了花骨朵,以花蕊牵引阿罗的视线。
她再往上,阿罗摇头,越过山峰,阿罗摇头,她抵在锁骨处顿了顿,最终伸手抓住床头,闭眼将最脆弱的地方送至那人最善解人意的唇端。
阿罗的手终于有了动作,轻缓地撩开她的袍角。
阿音轻轻地抽着气,腾出一只手覆盖住阿罗的眼睛,哑着嗓子同她说:“别看。”
她不想让任何人再瞧见自己这个样子,她恨不得像掩住阿罗双目这样捂住所有人的眼睛同耳朵,对他们说——别听,别看,这不是我。
然而她又是谁呢?
阿罗在她的手心里温顺地闭上眼睛,右手将阿音的手拿下来,安抚性地握住。
月影西沉,天地间只剩不识时务的知了,呱噪地问人知否,知否。阿音起身走到茶几前,为自己倒一杯水喝,捧着在窗前看了一会子,而后坐到床边的地毯上,小口小口地喝。
才喝了两口,听见头顶上方的床褥间,阿罗悠着嗓子轻轻说:“方才你同她争吵,我听见了。”
阿音的耳朵一动,想要转过去,又硬生生止住,正回头望着被窗户分隔成豆腐块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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