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似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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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元月中旬起,恒王对外称病,暂停参政议政,足不出户,太子顺理成章接手了不少原本在恒王手中的政务。

    但太子自己本来也不是闲人,一下多了许多事,自有些吃不消。

    于是报请齐帝允准,将一些不咸不淡但必须由皇嗣经手的差事挪给萧明彻打理。

    太子会交出来的差事都不算十分繁难,加上如今的淮王府又羽翼渐丰,再临时的急务也是来一桩吃一桩,没错没乱,井井有条,这就显得萧明彻格外可靠。

    中旬,齐帝将执金吾钟辂支去协助整顿皇城卫,命萧明彻临时辖制金吾卫,全权统筹惊蛰春祭的安防事宜。

    按规制,齐国每年的惊蛰春祭是五到二十天不等。

    今年的惊蛰春祭正式仪典,就只按最低时限安排了五日。

    因为在过去的大半年中,齐帝反复发作头风症,久治不愈,近来甚至因此目力模糊,精力更大不如前,典仪就只能诸事从简。

    但事关圣驾安危,在春祭正式开始前十余日,猎场周边的布防便需就位。

    金吾卫要被萧明彻全权掌控近一个月,这事可大可小,端看各方怎么想、怎么说。

    如今众人已默认萧明彻是太子一党,眼见他得此重用,恒王哪里坐得住?

    齐帝暂收了他的议政权,又令在府中思过,春祭仪典显然没他什么事。

    可他怎会坐看太子与萧明彻如此顺风顺水?于是以儿子身份递了一封所谓家书进宫。

    齐帝看到这封“家书”,当场未置可否,只让人去传了太子和萧明彻前来。

    恒王在信中说,春祭时金吾卫既要分兵前往卫城猎场,又要留部分卫戍宫禁,还得与皇城卫协防外城,人手上难免捉襟见肘。

    他因故不能参与今年春季,便想调一队府兵给萧明彻差遣,以加强猎场安防,算是代他在御前尽个孝心。

    齐帝支着额角,疲惫地对太子道:“明宣,你意下如何?”

    “回父皇,儿臣无异议,”太子做欣慰状,笑容自若,“老三又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儿臣也有此打算。就看老五在安排调度上是否方便。”

    齐国亲王的府兵通常以十二人为一队,东宫府兵一队也不过十八人,倒掀不起什么大浪。

    可突然要安插几十个人,原本的安防布置就需迅速重做调整,这无疑是在给萧明彻添麻烦。

    见齐帝浑浊的眼神向自己看来,萧明彻镇定从容:“多谢皇兄体恤,臣弟并无不便。可与不可,听凭父皇圣裁。”

    眼前这个变数,早在齐帝命萧明彻全权辖制金吾卫的那天,李凤鸣就已做出预判,情况与她所料相差无几。

    她当时就说,两边对他都会有防心,必会想尽办法安插人手就近盯着些,免得他利用这一个月的临时辖制权在金吾卫中大肆收揽人心。

    因她这个预判,萧明彻早就想好腹案,当然应对自如。

    难得恒王与太子“有志一同”,萧明彻也痛快表示调度上没有困难,齐帝便允了。

    萧明彻没耍什么花枪,直接将东宫与恒王府派来的人与金吾卫混编,共同担负春祭期间巡防猎场的任务。

    这举动看起来格外坦荡,东宫和恒王府都很满意,之后的日子至少在表面上就一派风平浪静。

    *****

    卫城离雍京不算远,但位置险要,水、陆两道四通八达,有二十万以上精锐卫城军长期在此驻扎,往西可控蛮族,向南拱卫京师。

    而城外猎场是齐国最大的皇家猎苑,既有广袤草原,又有起伏山峦,地形丰富,可供日常练兵,春秋两季的相关仪典也惯例在此举行。

    二月初十下午,众人随齐帝抵达猎场,提前入住小行宫养精蓄锐,以便后天能精神抖擞参与仪典。

    此次皇后留在了京中,伴驾出京的是淑贵妃。

    齐帝车马劳顿,到地后便在淑贵妃的陪同下安置小憩,未再露面。

    而大多数女眷经了四五个时辰的路途颠簸,此刻也在各家的临时居处闭门不出。

    李凤鸣坐了一路马车,周身不痛快,便带了辛茴出来四下闲逛,舒活筋骨。

    步下行宫门前长台,便有一队队巡防的士兵交错往来。

    没走出多远,就遇到几个年岁不大的世家小公子们正嘻嘻哈哈找乐子消遣。

    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一群半大小子扎堆,又无大人在旁约束,闹腾得很。

    但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再闹也知轻重。有人认出李凤鸣是淮王妃,便远远行礼问好。

    李凤鸣虽没分清谁是谁,还是耐着性子一一还礼。之后便与辛茴绕了路,走去附近水泡子旁的观景台。

    这头僻静许多,又是天生天养的景致,不见半点匠气,临风极目,顿觉胸中疏阔恣意。

    辛茴笑道:“我原以为殿下出来是想寻淮王。”

    上个月先是李凤鸣带着萧宝珍在府里玩了一旬,之后萧明彻就开始筹备春祭诸事,很少在府中。

    偶尔深夜回府,最多也就在李凤鸣的寝房睡上两三个时辰,话都说不上几句。

    李凤鸣拢了拢披风,嗤之以鼻:“寻他做什么?我都快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

    这天夜里,萧明彻丑时才进房,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天不亮又起身出去了。

    他起身下床时动作很轻,但李凤鸣还是被惊醒。

    不过她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听着他刻意放轻的一应动静,直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李凤鸣才无声撇了撇嘴。

    人和人之间就这么奇怪,不过一个月没正经独处,好像突然就没话可说了。

    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好说。

    他俩本就是因利相聚,早晚要走到利尽散伙的那天。

    如今萧明彻已意气风发踏上属于他的征程,而李凤鸣也暗暗准备着奔赴自己的天高海阔。

    将来就此天各一方,余生各得所愿。

    李凤鸣闭眼笑笑,心道,就这样吧,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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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二,惊蛰,轻雷如鼓,万物应声复苏。

    惊蛰春祭在雍京卫城的猎场如期举行。

    首日上午祭祀神明、祈祷农牧兴旺之类,下午便是礼敬蚕桑祖神。

    待祷祝侑舞结束后,女眷们便需各自前往东面小桑林,采摘桑叶回来亲手喂给供在祖神像前的蚕宝们。

    去年此时萧明彻人在南境,不在参与春祭之列,李凤鸣自也没机会见识这些。

    她本以为采桑只是走个过场,大家随意摘点回来喂过就行,万没料到这事竟还有胜败奖惩。

    “……需采摘暗绿嫩薄的新叶,正申时之前回来当众点验品质,还要称重算胜负。不能用老叶子和枝干充数,不能由侍婢代劳,不能动刀剪。按每家算,采摘最少的十家,从今夜起就得搬去草甸那头住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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