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重回现实(三)-《怂怂[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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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怂怂声音更高,扯着已经哑了的嗓子道:“不想,不想!”

    他手环住男人脖子,终于示了弱,脸在男人胸膛处的衣服上蹭了蹭,小声道:“已经不能浇了,要被浇死了……”

    他只是株娇花,禁不起狂风暴雨。

    杜云停心说,我是需要怜惜的。

    男人的手拍着他后背,一下接着一下,未对他这一句话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被他这样撒娇,眉宇之间又缓和了不少。起初显得稍稍有些暴戾的情绪,如今却尽数缓和下来,只把失而复得的人紧紧抱在怀里。

    他们就靠在窗前,杜云停慢慢有些困倦。他趴在男人肩上打了个哈欠,目光朦胧着朝外看,却骤地顿了顿。

    他从这个角度,竟然看到了自己常去的庇护所。

    ——那个平日里并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在第二层居然被看得清清楚楚。

    杜云停微微一怔。

    这是……

    男人撩起他一缕额发,在他额头上将嘴唇印了下。

    “发现了?”

    杜云停的心忽然有些砰砰跳,他道:“什么?”

    顾先生望着他,骤然移动了椅子。他抱着杜云停换了个方向,两人便一同望着下面,阳光已然一点点收起了炽热,那里只剩下昏暗一团的树影,笼罩着角落。

    “你经常来这里。”

    杜云停张张嘴,想问他怎么知道的。他隐约有了猜想,却并不敢说出来,生怕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顾先生却抱紧了他,说:“对的。”

    杜怂怂猛地一震颤。

    他被男人揽在怀里,万般怜惜地去亲吻他——那吻那样柔和,好像稍微用力些,便能让杜云停碎了。

    男人低声说:“乖宝……”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杜云停眼睛忽然有些酸楚。他努力眨了眨眼,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手拽着男人的衣袖,像是忽然之间一脚踏进了糖罐子里的孩子。

    这是梦吗?

    若是梦,那这当真是最美的梦了

    “——我一直,在看着你。”

    我看了你好久了。

    顾黎还记得初见杜云停的时候。

    他自有了人形之后,在这小世界中也有了身份。依照主神的话说,这也叫体验人生,为的是之后更好地完成任务。

    只是顾黎平日里要忙的事多,虽然有了身份,实际上也并不怎么在这副躯体里待。更多时候,这身体中,不过是一个独立运行的数据系统。

    那一天是个例外,他难得有了休假,坐在后座,车子匆匆从大道拐入。他瞧见拐角处有几个孩子,像是要做什么坏事,聚在一起晃荡。

    顾黎这个名字,从小到大都是家长嘴里头念叨的好学生的典范,院子里的孩子都怕他,瞧见是他简直是老鼠见了猫,顿时像鸟兽一样一哄而散。

    前座司机说:“又是赵家那几个,肯定是又堵人了。”

    顾黎眉心微微一蹙。

    司机是跟顾家久了的人,对这别墅区的情况也都了解,随口说:“赵少听说脾气不太好,学校里头也打过几回人。看这架势,说不定在这儿也欺负别人呢。”

    后座的人没接话,司机也不意外,这时候的顾黎尚且才二十出头,可已经相当有上位者的威严了。司机在顾家时间挺长,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在顾黎面前,却总莫名觉得压制,说不出什么话来。

    方才那两句,是这一周他和顾黎说的唯二两句了。

    他往前开了点,即将到达顾家大院,却忽然哎了一声。顾黎把眼睛抬起,听见他说:“顾少,这边居然还有一个。”

    顾黎顿了顿,朝窗外看去,果然看见窗外还蹲着一个。

    那是个要更瘦小一点的小孩。他看起来已经十几岁,但不知是因为瘦还是因为脸小,缩在树影里时,几乎让人看不见。从顾黎的角度瞧去,能看见他白生生的脸,轮廓不太像个男孩子,倒有股子艳丽的意味。

    司机车速放慢了点,瞧见顾黎像是对这孩子感兴趣,便解释:“这应该是杜家的继子。”

    出乎意料,后座的人居然给了他回应,“嗯?”

    司机忍不住一怔。待缓过神,忙与他解释:“杜总刚刚娶了新太太。这应该是新太太带过来的儿子,我当初瞧见过这位新的杜太太,和这位像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他忍不住又啧啧了两声,都是美人。

    只可惜这美,不一定都是好事。

    富二代们的圈子界限清楚的很,在一处玩的,也都是富家子弟,暴发户不怎么入得了他们的眼。

    他们和杜家继子,天生就不是一个圈、一条水平线上的。

    又怎么会有什么好脸色。

    顾黎听着这些,眼睛也朝着那处一瞥。少年浓密的眼睫垂下来,闷声不响地缩在角落里卷裤腿,没什么表情。

    他将目光移开了。

    那是杜云停加入杜家的第一年,那一年,他十二岁。

    十二岁的杜云停没什么怕的。他不怕被说,也不怕被骂,他练出了一双只能听见想听的话的耳朵,练出了两条能远远奔跑的腿。街坊邻居都说,他不是什么好孩子,小小年纪就会砸别人家窗户。

    却没人说他为什么要砸。杜云停放学回家,清清楚楚听见了他们嘴里说着的都是什么。

    “真是可怜喲,老杜走了才几年……”

    “就说长成那样的靠不住——这可就傍大款去了,回头老杜孩子怎么办?那可是颗独苗苗,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靠着一张脸……”

    杜云停背着书包,闷声不响从他们中间穿过。几个碎嘴的街坊大妈分明看见他了,声音没往下降,反而说的更大声了些。

    她们拉住他,问:“你就要有后爸了,高不高兴?”

    杜云停就低着头,并不吭声。那些人还没放过他,仍然追着问:“你妈带你住大房子——”

    杜云停笑了,他把眼睛抬起来,挺漂亮的一双眼直直看着面前女人,说:“刘婶,你别急,我知道你以后肯定也想带你小孩住大房子。”

    大妈脸色都变了,手松开,斥责道:“胡说什么呢!你这孩子……”

    杜云停从他们中走过去,往前走了很远,才回头看了看。

    半夜,他站在楼下,拿着两三块砖头,放在手中掂了掂。

    他微微眯起眼,朝着其中一家的玻璃猛地砸去。

    哐当一声响,紧接着是大妈惊慌失措的声音:“干嘛的?干嘛的——怎么回事?”

    灯还没亮起来,杜云停已经躲到楼道里去了。他心中前所未有的痛快,站在漆黑的楼道里头,微微地笑起来,一抬头,却发现苏荷就站在上头。

    他妈举着个红色的手电筒,长发拢在一边肩膀上,静静地看他。

    杜云停还以为自己要挨训,但苏荷只是叫他上去,“晚上冷,冻着了。”

    再有人说闲话时,苏荷就亲自上了门,客客气气与人商量:“您要是这么看不惯,就先借我们一点钱,我要养孩子,给老杜家保一颗独苗。”

    被借钱的大妈脸都绿了,门关的一个比一个快。苏荷挨个儿敲过去,自那之后,再没人敢当着杜云停的面说什么了。

    她们只是嚼嚼舌根,还不想真将自己的钱搭进去。

    后来杜云停就不需要去砸玻璃了。杜林要脸,哪怕不怎么看重这继子,表面功夫总得做的过去。杜云停开始吃穿不愁,他上了更好的学校,有了许多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东西。

    也就是在这一年,他找到了自己的避风港。

    不是杜林。

    是顾黎。

    顾先生。

    光是念着这三个字,杜云停就安了心。

    他经常出现在顾家的这个角落里,起初还担心被人发现,后来意识到这角落偏僻,并不会有人找到这儿,便也放下了心。他常常在这儿坐着,一坐便是大半天,有时候揪揪草叶,发着呆,又或是将自己的耳朵贴在墙上,猜测着墙另一面的男人都在做些什么。

    ……会在干什么呢?

    杜云停想,一定是坐在书桌前,沉稳地握着笔的。

    杜云停极向往那样的人。他早早地没了父亲,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带给他半点安全感。苏荷自己尚且是柔弱无助的,杜云停不得不学着强硬起来,帮着她遮风挡雨,自然不可能从她身上得到安全感。

    杜林这个便宜爹更不可能,杜云停心中清楚的很,没了苏荷,他在这便宜爹眼里,甚至不如一根稻草。

    唯有顾先生,是个例外。

    杜云停很早就知道自己对这人的感情变了质,就像溺水之人寻到了最后一根浮木一样,又是心存向往,想要死死地扒住,又害怕他无法接受自己这样澎湃汹涌的情感,轻而易举地断掉。

    他不知道,在他那样想着男人的时候,男人其实也在透过窗子,从上而下地看他。

    顾黎看他,起初只是因为有趣。

    杜云停是个不老实的人,更何况那时年纪小,坐在那儿不管玩什么都是玩的津津有味的。顾黎第一次从窗户里瞧见他时,他给两群蚂蚁之间建了座堡垒,简直像一座小山。

    后来,各式各样的花样开始从杜云停手里冒出来了。他逗这个,招惹那个,分明是爱干净的人,坐下时一定要将地面擦一擦,却偏偏喜欢去祸害虫子或鸟,连麻雀也能被他吓得连蹦带跳。

    顾黎还没见过这么鲜活的人,浑身上下都充溢着蓬勃的生命力,毫不遮掩的那种。

    偶尔,杜云停也会在角落里做坏事。

    比如偷偷摸摸地写举报信,告发欺负他的小孩在厕所里抽烟……

    更多时候,杜云停是带着伤的。

    伤或大或小,小的时候不过是蹭破了皮,大时却是连额头上都是血。他若无其事在角落拿纸巾擦掉,又掏出随身携带的粉饼,对着那伤口粗暴地盖了盖。额发被散落下来,他手微微一拨弄,恰恰好盖住了伤口。

    管家来为顾黎送茶时,也看见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说:“这其实是个好孩子。”

    男人未曾答话。

    管家又说:“恐怕是不想让父母担心……只是伤口那样处理,容易发炎。”

    顾黎站在窗前瞧着他做这些,少年就像完全不知道疼,做的顺手极了。哪怕痛的直吸冷气,

    遮盖的动作也半点没停顿。

    管家知道男人对于旁人的事情都不上心,只说了两句,便也打算走。却忽的听见男人问:“他叫什么?”

    管家一怔。

    “您是说——”

    顾黎仍然注视着角落。

    管家心中猜想被印证,道:“他应该是杜总的继子,叫杜云停。”

    ……云停。

    顾黎微微一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再低头去看,心里头泛上了一丝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滋味。

    系统本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不过是数据。顾黎甚至不知晓,这种情绪或滋味究竟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自己在看见少年这样时,心中并不舒服。

    不止是不舒服,甚至隐隐生出了怒气。

    只是这怒意究竟该朝着何处去,他也不明白。但他在面对杜林这几个人类时,那情绪就像是活了,要从他心口上蹿出来。

    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

    顾黎回家的频率慢慢高起来,撞见杜云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直到有一次,他瞧见少年踉踉跄跄往角落里去,双方打了个照面,少年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神色一下子慌张起来,二话不说掉转过身就走。

    就那么一瞬间,顾黎还是看清楚了。他腿上有伤,血浸透了牛仔裤。

    “……”

    顾黎眉头蹙的更紧,只盯着少年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

    他忽的说:“王军。”

    司机应声扭头,瞧见老板盯着窗外,神情说不上究竟是什么。

    半晌后,顾黎说:“去。给他送点药。”

    别墅里就有常备的医药箱,司机拿了药和绷带,匆匆忙跑上前去,将东西递了过去。顾黎在后头看着,抿了抿唇。

    他不是很能分辨这异样的情绪。

    他和那些老总们提起,说起他们的儿子欺负人。那些老总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当众这样被说,简直脸面都丢了个一干二净。更何况有顾家的威信在,有人便讪讪表示,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育孩子,不让他们再出去四处滋事。

    顾黎也不知道这是否有用,他本不该插手凡人事,但少年受伤的次数,的确越来越少了。

    他渐渐少看到少年了。少年好像已经被接纳,真正成了这圈子里的杜二少。那个被欺侮到无处可去、只能在他家墙外寻找到片僻静地方当庇护所的少年,似乎已经被岁月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真正的富家子弟,玩车,玩花样,身边永远围绕着一群追随者,

    顾黎也慢慢恢复了寻常的生活。管理小系统,做生意……

    他只是仍然会不自觉地立在窗前。角落里没有了人,空空荡荡的。

    他不知为何,心中竟然也有些空荡荡了。

    这真是荒唐。——他是一个系统,又哪里来的心。

    顾黎往自己的数据库里塞了更多数据,又让自己忙起来。他经常在各个社交场所听见少年的消息,大多是不怎么好的,伴随着“不学无术”“一事无成”这样的标签。

    没人关心这孩子得费多少努力才能融入这个圈子,又得花多少心思才能存活下去。那些苦难,没几个人看得到,他们只看得到表面展现出来的这些。

    只有顾黎知道少年聪明。在角落里看书时,杜云停的速度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要快。

    他分明拥有超凡的记忆力,不显山不露水,不过是为了藏拙。

    后来,顾黎接到了电话。

    电话的那一端一发出声音,顾黎便知道是谁了。——分明是少年。

    可那声音听起来慌张极了,又像是害怕又像是害羞,呼吸都是乱的。喊了一句“顾先生”,便半天无言,之后语无伦次问他考不考虑人寿保险,又问他是否愿意投资商铺。

    顾黎听了许久,听见少年身份暴露了却仍然结结巴巴,不知为何,自己眼睛里头也带上了笑意。

    他张张嘴,想要回答。可少年挂断电话的速度太快了,连回答一句话的机会也不给他。

    顾黎觉着有趣。

    这孩子,心中到底想着什么?

    他忽的有些想去见少年了。他寻了个理由,准备去杜家拜访,在杜家等了许久,却都没看见少年回来。

    等来的是有人匆忙跑进门来,对着杜林和苏荷说:“出事了,二少出事了——”

    那一瞬间,顾黎的数据库忽然一片空白。

    他站起身来时,连自己也不知道。好在是没有人注意他的,苏荷睁大了眼睛,已经一头倒在了地上;杜林抱着妻子,连声喊人把苏荷送医院——

    这会儿,杜家没人去问杜二少到底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慌乱着忙着把苏荷抬上车,只有顾黎站在那儿,不知为何,腿竟然有些发颤。他扶着墙,慢慢走出门。

    他第一次动用了自己的权限,寻到了人。他瞧见少年时,少年躺在冰冷的地上,底下是一大滩的血,两只手臂却举起来,在头顶上比划出了一颗心。

    “……”

    顾黎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他立在那儿,连一动也动不得了。

    他好像被病毒入侵了,所有的程序都悉数崩盘,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他分明站着,却半个动作也无法做,好像有一双手,将他的什么东西抽走了。

    ……怎么会?

    茫茫然中,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怎么会?

    顾黎知道人类寿命短,但那些人,大多仍旧能活上七八十年。

    可少年——少年才多大?

    他不过二十出头。……他就死了?

    这样,死了?

    这是不在顾黎想象之中的,他怔怔地盯着人,直到警察问他:“你是家属吗?……请问,你是家属?”

    男人没有回答,他已经无法回答了。

    警察看了眼记录,还想再问什么,却骤然在男人眼角看到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亮亮的,转瞬滴到地上去了。

    顾黎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系统空间。但主神看见他时,显然极为诧异,问他:“怎么哭了?”

    顾黎抹了把自己的眼睛,湿的。

    这就叫哭么?

    主神说:“你在哭。”

    他又问:“怎么了?”

    顾黎沉默了半晌,向他说:“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主神微微露出了个讶异的神色。

    顾黎把少年的名字说给他听。

    “他该有机会。——他不该这样死去。”

    主神一面听,一面打量着他的神色,最终缓缓道:“我能帮你。”

    顾黎心神一松。

    “但,”主神又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吗?”

    “……”

    这个问题,顾黎回答不了。

    主神说:“你也该去试一试。你会找到答案的。等你彻底明白答案的那一天,我会让他再活过来的。”

    于是顾黎自己也进了系统。他在那里头一次次遇见这个人,从春,到夏,到秋,到冬。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样的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答案是如此明显,他甚至不明白之前为何一直未能看出来。

    他独一无二的乖宝——

    他心甘情愿,做他一辈子的庇护所。

    作者有话要说:怂怂:就和我男人见一面,花了我半个月……你们这些人,真不懂得谈恋爱的人的心情。[○?`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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