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狼崽(四)-《怂怂[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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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闻言,闭上了眼睛。

    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安稳地躺在一个地方。没有被饥饿折磨的心发慌,也不需要担心半夜忽然间被发了狂的父亲掀翻到床底下去,他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缩在这被子里,能感觉到来自身边躺着的人的温暖。

    被窝中充斥着青年的气息。很轻很淡,像是被阳光晒的暖烘烘的青草。商陆闻着,慢慢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了身体。

    他的耳朵机警地立着,空气中青年的呼吸绵长均匀,像是睡熟了。

    “……”

    许久之后,床上鼓起的两个人形挨的近了些。商陆小心翼翼卷着被子,朝着身边人靠了靠。

    他的尾巴又冒出来了。毕竟还未成年,仍然不能完全控制身体。商陆扭着身试图给尾巴找个安歇的地方,却听见青年迷迷糊糊咂咂嘴,伸手就是一抱。

    稳准狠地从空气里捞过来毛尾巴,给塞自己怀里了。

    商陆有些惊。

    他被抓着尾巴,僵硬地挪着身子,试图把它从青年的手掌里头拯救出来。然而拽了几下,青年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抱得牢极了,不仅牢固,还要用手顺顺毛,往下取触碰根部。

    拔河似的拔了两下,尾巴仍然在他手里头握着。

    狼崽子翻腾不安,心里头噗通直跳,活像是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又想说又不敢说,生怕打扰了青年睡觉,只好忍住浑身的哆嗦躺在被子里,强行说服自己闭上眼睛。

    杜云停揉了一夜的毛尾巴,第二天一睁开眼睛就和系统说:【二十八,我梦见自己买了条毛围脖。毛茸茸的,挺舒服。】

    7777说:【狼毛的吧?】

    你拽人家尾巴毛拽了整整一晚,得亏人家孩子脾气好,就这样都没把你给弄醒,老老实实自己躺着。这要是匹成年狼,早转过身来一口咬断你喉咙了。

    它嫌弃,【你睡就睡,干嘛还拽人家孩子尾巴?】

    杜云停也是一愣。

    【瞎说吧……我拽他了?】

    7777连声冷笑。

    杜云停摊开掌心,上面居然还残留着一根细细的灰黑色绒毛,像是他夜里从商陆身上薅掉的。物证都明晃晃摆在这儿了,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没办法,是个人都喜欢毛绒绒。

    他坐起身,发现身边的小孩已经没了人影,昨晚换上的衣服都整齐搭在了椅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杜云停有点儿担心,赶忙批了衣服下床,下了一层楼,到商家父子的门口一看,商陆的爸已经醒了。中年男人这会儿怀里还抱着个年轻的男的,兴许是晚上尽了兴,脾气也没有之前那样暴,只大声催促商陆赶紧把他昨天换下的衣服洗了。

    商陆抱着衣服走出门,抬起头,目光与杜云停的对了对。他弯了弯嘴角,像是在和杜云停说不用担心。

    杜云停站在楼梯口看了半天,确认他不会挨打,这才重新走上去。

    吃食一如既往被留在了门口。这次底下压着的还有膏药,以及一张字条。

    “晚上过来,给你上药。”

    狼崽子当晚听话地重新摸了过来。他爸到了夜间,活动便异常繁忙,只有这个时候没心思管他的儿子,在之前,商陆也全靠着这点时间到处找东西吃。如今他肚子里还有晚上从杜云停这儿喝到的暖烘烘的汤,有了存货之后,时间也不像之前那样难捱了。他小心地走到房门前时,发现杜云停给他留了门。

    门里透出一道光,暖融融的。青年就坐在灯底下,不知在埋头忙碌什么,许是听见动静,他抬起头,被灯光修饰出一个毛茸茸的剪影。

    他的手在床上拍了拍。

    “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呀。”

    商陆依言推开点门,走进去。杜云停正在研究药的说明书,见他来了,就让他将后背露出来,“把药上上。”

    红药水滴答着,被均匀地涂抹在背上。推开后,杜云停又换了一种透明的药膏。

    他拿书替小孩扇着,让药干的快一些。

    商陆今天身上没有新伤,只是旧伤看着,也狰狞可怖。

    小孩好像有些介意,总想着用什么去挡。杜云停握住他手腕,说:“别乱动。”

    小孩就听话地不动了,许久之后才说:“难看。”

    “不难看,”杜云停替他摸摸,“这是勋章。”

    商陆被他逗得微微笑起来,将衣角又向下拉了拉。

    “哥哥,”他小声说,“上药上的好像很熟。”

    杜云停将剩余的药装回盒子里,没打算骗他,大大方方说:“是啊,哥哥小时候也经常被人打。”

    商陆脊背骤然一僵,眼睛直直望着他,目光里头关切藏也藏不住。

    “被人锁厕所里,撕书,扔书包,拿砖头砸,”青年摸摸他的头,道,“这些,也不是没经历过。”

    暴力通常有一个共性,那便是易扩散。

    一旦有具有权威性的人对他态度冷淡,很快便会有无数跟从的人一同将他拖进沼泽里去,哪怕是与他没仇,也要踩上他两脚,好像这是什么讨好别人、被别人承认的方式。不这么做的人,反而是异类。

    没有人想成为异类,他么都渴望成为大多数。

    杜云停也曾经想过,干脆死了算了。他要是死了,他妈就能再嫁个好人家,不用再带着个拖累。他能去见他爸,说不定能像他爸一样上天堂。

    杜云停不怎么在意天堂,他在意的是能和他早早就没了的爸在一块儿。他脚曾经踩上过学校天台的栏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想过死,”杜云停道,“但是没去。”

    商陆眼睛静静望着他,低声道:“……我也想过。”

    但是为什么——

    到底什么,能把你已经踩上栏杆的脚拽回来呢?

    “——因为,我遇到了个人。所以,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男孩忽然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杜云停才又听见他声音。

    又轻又飘,好像能融在风里头。

    “很重要?”

    “很重要。”青年嘴角带了丝微笑,浸润在回忆里,笑里好像也带上了甜。商陆看着,莫名觉得有些刺目,像是细密的针,一下子扎进了他心里。

    “很重要、很重要……除了我妈也就是他了。”

    杜云停喃喃道。

    所以,必须得回去见他们。

    说完之后,杜云停自己也有些诧异。他从不是随意向人剖露内心的人,可也许是这时夜太深,也许是因为这上药的场景太熟悉。他想起当年顾先生让司机为他送来的药,竟然有些怔怔的出神。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好像已经隔了好几个世纪。

    然而回忆起来,四肢五骸依然泛着暖意,嘴里也浸润着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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