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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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唤不出时雨, 哄了半晌,时雨仍不出来,而她已有些疲累。戚映竹想了想后, 从客房门前离开了。
戚映竹一走, 时雨就拉开了门。
楼下掌柜和小二在柜台后忙活算账,一只手在柜台上敲了敲。掌柜抬头,看到黑衣少年淡漠的脸色:“我有事找你, 答应吧。”
时雨心中后悔, 他怎么不理智地多开了一间房?那……多贵啊。
掌柜听他话说得不妙, 立刻变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小二惊叫:“掌柜的!”
时雨手向前一伸,扣住掌柜的手腕。掌柜脸色几下变得苍白, 想要呼救, 自己却艰难地开不了手。一旁小二眼见不好,转身要跑,却见时雨另一只手在柜台上一敲,一方砚台弹起, 不知如何, 那砚台砸向小二的后脑勺。
“砰”一声,小二被一方砚台砸晕。楼下转悠的客商们,全都向这边看来。
再有一个小二贴着墙发抖,他被时雨抬目一望,这小二比之前的机灵, 连忙对四周要围过来的人说:“客人放心,放心!只是他被我的砚台砸到了,没事、没事。”
时雨俯身靠在柜台上, 仍抓着掌柜的手。他眼神依然清澈平静,不见杀气。但是……掌柜额头上冷汗涔涔:“客、客人……有话好、好商量, 我、我都答应。”
他的手腕被松开。
听到时雨说:“我不要后面开的那间房了,你给我全额退了。”
掌柜:“……?”
他被威胁到这个地步,差点死在这人手下,这个少年的要求,仅仅是退钱?掌柜盯着时雨半天,时雨以为他不愿意,不觉偏头思考,看是否要再威胁一下。
然而这掌柜沧桑无比道:“少侠,你若只是要退房,直说便是……何必如此?”
――早早说了,他也不用吃苦啊!
时雨诧异地眨眨眼。
时雨认真地将掌柜还回来的铜板一枚枚藏进腰包里,他低头数钱时,耳听八方的能力让他注意到戚映竹的影子。时雨仍在生气。
――堂堂“恶时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难得好心地要帮一个女郎的忙,那个女郎还拒绝了。
时雨很生气!
戚映竹太弱,他即便生气,都寻不到出气的地方。只怕自己碰她一下,她就倒了。这般憋屈的感觉萦绕少年心房,时雨能想出的法子,就是不理她。
“时雨――”
戚映竹借了客栈的后厨灶房,想熬一碗银耳汤去哄时雨。她在汤里加了不少糖,自己压根吃不了,除了时雨也没人会喝。戚映竹小心地端着这碗烫,走到客栈门前。
她竟然刚进门便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时雨,戚映竹开心地唤他一声。时雨扭头看她一眼,把他的荷包一收,掉头便跑。他身形快极,如风如雾,几个纵跃间,待戚映竹踩进了客栈大门的门槛内,她已经看不到时雨了。
戚映竹:“……”
她心里好气又好笑,但想了想,戚映竹还是慢吞吞地端着银耳汤上楼,要再去敲客房的门。那掌柜和小二缩在墙角,见到戚映竹和时雨认识,他们眼睁睁见那美丽女郎去上楼寻那家已经换了人的客房,然而因畏惧时雨,他们又不敢开口。
时雨坐在客栈外的参天古树的浓郁枝叶间,他晃着一条树枝,明晃晃的阳光从他肩头擦过,照入客栈的走廊中。时雨托腮,看着戚映竹站在那间他已经退房的客房门前。
时雨本性的“坏”“恶”,始终影响着他。何况戚映竹那般带他,他怀着一腔要报复的心,看到她弄错了,也不出声,就静观不动――
戚映竹敲敲门,好声好气:“时雨,别生气了,是我之前话有歧义,让你误会了。
“时雨,我本生在此地,家里姆妈归处也未曾解决。何况我体弱如此,如何能跟你走呢?
“我也不愿走远啊。我只是想过平静的乡野生活……”
她絮絮叨叨,声音又低又柔,在门口说了许久。坐在窗外树上的时雨,听着听着,他越来越别扭,越来越觉得哪里不舒服。他不能体会到戚映竹的心境,可是他坐在阳光明亮处,看着光暗明灭处的戚映竹,微微发起了呆。
他想到了昨夜。
他没有语言形容那种感觉……但是她菱粉一样洁白的脸,瀑布一样压在枕下的长发,面颊的绯红……每逢他弄得厉害了,她欲哭未哭的声音,她抱着他哀求的语调……
这一切,都让时雨格外有感觉。
时雨呆呆地看着,他喉结滚动,想要跳下去抱住她,翻滚进床帐内去玩一些让大家都很高兴的事。然而他谨记着自己不能被戚映竹欺负,恶时雨不能被任何人欺负。
时雨在树上僵坐一会儿,看戚映竹仍对着一道门念叨。他渐渐觉得她可怜,并且因为觉得她可怜,而自己开始不舒服。时雨说不出这种不舒服的原因,但他开始更加生戚映竹的气:
为什么一直对着一个空门说话?
门里面没有人啊!
时雨已经走了,时雨已经退房了,时雨不在那里……笨蛋央央,为什么不直接推门呢?
戚映竹始终不推门,始终对着一扇门说话。坐在树上看她的少年再忍不住了,时雨手指一弹,一道劲风拂去,吹拂起女郎的衣裙。戚映竹耐心地说话时,她面前禁闭的门“吱呀”一声,轻轻地被风催开了。
戚映竹一愣,这才顺着门推开的缝隙将门向里推开。她不好意思道:“时雨,我不是故意要进来的。我只是看看你,时雨……”
戚映竹怔住了。
屋里干干净净,没有她以为的躲在那里听她说话的少年。戚映竹呆站了一会儿,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端着那碗银耳汤,转身下楼时,步子略微趔趄了一些。
时雨坐在树上,好奇地看着戚映竹和那楼下的掌柜比划,说话。距离太远,客栈中的声音又太嘈杂,时雨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他只是看戚映竹问过掌柜后,她发了一会儿呆,将银耳汤留在了柜台上,上楼回房。
下午的日头暖洋洋的,时雨倚在树上歪了一阵子,便也闭眼,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甚为舒服,时雨醒来时,已经漫天银星,黑夜降临。时雨从树上跳下,懒洋洋地舒展懒腰,重新找到了自己向来平和的心境。一觉醒来,他对戚映竹的气消了很多,重新关注起了她。
戚映竹所在的客房,早早灭了灯。她睡在床板上,凝望着床榻前的一点儿稀薄月光。客栈的被褥散发着一股潮气,枕头也是硬邦邦,身下的木板床一动便“吱吱”出声。
戚映竹却也不会频繁翻身。
她静静地躺着,想着以后的出路。她还是不能将姆妈一个人扔在山上不管,最起码这些事,应该有个后续,而不是一不如意,她就躲开跑了。不如,趁这次机会,让姆妈也回京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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