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落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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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周,霜降都过去了,首都的天气全面转凉,叶钦还没把那件事忘掉。

    六中风平浪静,没听说有谁收到处分或者被记过,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傻,松什么气?让他背处分、被拘留不好吗?

    父亲叶锦祥出差回来,给他带了一块百达翡丽运动系列的表,叶钦看到那表就想到那天的事,戴了一会儿就噘着嘴满不高兴地摘了。

    叶锦祥当他不喜欢这款式,让他自己去官网上重新挑。

    叶钦翻了个白眼:“我要这有什么用?学校又不让戴。”

    叶锦祥心情不错,难得没有发火,耐着性子道:“腕表象征着男人的身份和品味,以后你就懂了。”

    叶钦不想懂,他只觉得父亲身上的暴发户气息十年如一日地浓重。当年外公还没去世时,叶锦祥就爱学外公的穿戴打扮和言谈举止,迫不及待想跻身上层社会,急功近利的丑态连当时年纪尚小的叶钦都看出来了。叶锦祥身上所有的温和谦恭本就都是伪装,也亏他长得好,不然哪能骗得罗秋绫不离不弃地跟着?

    说到长相,叶钦忍不住又看了父亲一眼,叶锦祥的长相偏英挺,五官鲜明立体,和那个谁是同一类型。

    叶钦一天比一天更加确定那个谁就是叶锦祥的种。前天他又骑着单车去玉林小区转悠,爬到304门口,听见里头有动静,他立刻再爬一层,躲在楼梯拐角观察开门出来的女人。

    那女人身形削瘦,脚步虚浮,走两步就扶着墙咳嗽,下楼扔个垃圾,十来米远的距离走了三分多钟。叶钦还当她是个什么样的绝色病美人,转过身一看,就是一个面黄肌瘦的普通中年妇女。

    从轮廓上看,年轻的时候兴许是漂亮的,可惜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沧桑印迹太过深刻,叶钦尽量让自己客观,也没法挖掘出一丁点吸引力。

    所以程非池一定是叶锦祥的儿子,要不是他儿子,他能把人养在眼皮子底下,还整天上赶着往那儿跑,连被发现了都不知道?

    叶锦祥走后,叶钦把手表狠狠摔进抽屉里。

    他是独生子,从小就不掩饰、也不需要掩饰自己的骄纵和挑剔,什么都要最好的最贵的,就算是他看不上眼的父爱,也不愿跟别人分享。

    周五体育课前的课间,孙怡然破天荒地没有梳妆打扮,而是趴在座位上哭。

    周封急坏了,又是讲笑话又是扮鬼脸,怎么都哄不住。叶钦问了孙怡然的闺蜜,得知孙怡然今天亲自去邀请程非池参加她下个月初的生日会,不仅遭到了拒绝,还亲眼看着他和外校女生打情骂俏。

    “那女生……穿着师大附中的校服,挽着他的胳膊,让他带她逛咱们六中,根本就……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孙怡然哭得委屈,抽抽噎噎道,“他……他也不理我,就跟那个女生走……走了!”

    碰到这种事,周封永远是最激动的那个,校服往桌上一甩,骂道:“妈的,敢这么对我们怡然,我看他上回教训还没吃够!”

    叶钦被他们吵得头疼,拽周封去上体育课。孙怡然止住眼泪,抱着运动服,跟在后面着急地追问:“你们教训他了?怎么教训他了?干什么呀谁让你们动他了,他要是有点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

    怎一个“不识好人心”可以言表,弄得周封有气没处撒,预备运动比全班所有同学都多跑了两圈。路过理科一班的集合点,还撸着袖子要找程非池干架,结果刚跑出人群,就被密切关注着他的廖逸方抱着腰往回拖:“周同学,你省省力气,待会儿还要体测!”

    对于荷尔蒙多到无处安放的高中生们来说,体育课是在学校里发泄精力最直接的途径,也是唯一不想逃的课。

    然而叶钦不,他讨厌体育课,讨厌流汗,从前就讨厌,现在因为某个人更加讨厌。

    体育老师还怕他不够闹心,大手一挥,招呼大家去操场东头集中,和理科一班一起进行体能测验。

    女生仰卧起坐,男生引体向上,得知测验项目的同学们哀叫连连,纷纷以身体不适为借口遁逃。

    理科二班转眼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二的人,体育老师骂他们烂泥扶不上墙,说他们智商没有一班高,身体素质也不如那帮学霸。

    二班学生对这种程度的“人格侮辱”早就习以为常,一个个耸肩晃脑假装没听到。只有周封不同,表情凶狠暴戾,鼻孔呼呼往外喷气,虎视眈眈地盯着一班,要跟某程姓学霸一较高下。

    叶钦站在队末位置,不经意间往对面瞟了几眼,看见程非池也站在队末。他个子太高,超出前面的同学足有半个头,想忽略都不行。

    左右两个单杠并排而立,同学们按顺序从矮到高挨个上。这种时候,班级荣誉感就悄无声息地冒出来了,各班为各班加油打起,哪怕挂在杠上一个都引不上去,也有一帮人捏着拳头喊“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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