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晚来天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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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辞看着他脚下的深渊万丈,愈发心惊胆战,就连脚步也不自觉放轻。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对于宗辞来说,或许是亲生兄弟失而复得的惊喜。对厉愁来说,便是一生背负的仇恨,就连活也活成了笑话。

    就在宗辞快要接近那块石头旁时,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鬼域之主没有回头,像是要刻意避开什么般,甚至连称呼也不曾变更。

    “......师兄,我们出不去了。”

    在他的手边,静静躺着一盏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的灯。

    区别于之前只有锁魂灯芯时的血玉,灯身也在火光的掩映下明灭。

    这是完整的锁魂灯,也是他们一开始进入黄泉遗迹的目的。

    “我们已经落到黄泉底部,看,那就是忘川河。”

    厉愁指了指脚下的河水,背过身痴了般轻笑,“我们出不去了。”

    闻言,白衣剑尊眼睫微动,“阿愁,你先从那里过来。”

    厉愁坐着的那块石头距离忘川不过一丈,但凡要是有一个不小心,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宗辞看得心惊胆战,甚至就连对厉愁说他们不能出去的话也无甚表示,而是尽量放柔声音。

    对于这个胞弟,他实在亏欠太多。

    厉愁那时只有一岁,连话都不会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再正常不过。

    宗辞才是兄长,却没能尽到兄长应有的责任。中途明明有那么多能够相认的机会,明明在那个晚上,只要他早些结束无谓的悲伤从太和殿出来,早些去到寝宫——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厉愁忽然歇斯底里般咆哮,“闭嘴!”

    他回头,后背狰狞的伤口却再次开始了淌血,触目惊心。

    鬼域之主看着脚下的河水,魂魄也似被抽空。

    年幼坐将军府垂堂,亲眼目睹国破家亡。

    辗转红尘,吃遍苦头,忍辱负重,拜入清虚子门下,认仇人为师,卧薪尝胆,步步为营。

    谁知命运弄人,虽有国恨家仇却也品味切骨之爱,可即便放下仇恨结局依旧未果。

    心如死灰,投入鬼道千载,以血肉作躯,骨头写神。日日夜夜黄泉门前空守,似疯也如癫,只为守到那人转世的魂。

    到最后,千方百计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时孤注一掷也生了共赴死的勇气。

    却是如此结局。

    如此结局。

    原来一切,都在国破那晚,被齐国左将军一言道破。可惜局中人身处迷障,从不知该如何解。

    “明明为仇恨而活,哈哈,仇恨。”

    鬼域之主仰起头大笑,笑得声嘶力竭,“是不是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到头来,就连你....师兄,就连你,也不过如此,才愿意多看我一眼。”

    如果他承认这一切。那他这一生,不仅是个笑话,就连一切的坚持,执着,甚至是唯一的爱意,也皆付空谈。

    彻头彻尾的笑话。

    “凌云,不,宗辞。”

    厉愁第一次这么完整地称呼这个名字,他一字一句,“你永远不可能——”

    “能出去。”

    话说到一半,却骤然被人打断。

    白衣剑尊就站在他的身后,强硬地将一样东西塞到厉愁的怀里。

    鬼域之主疯魔般的双眸一滞,逐渐找回了些许神绪。

    “这是上古陨石的碎片。可以无视空间的封锁进行强制转移。”

    像是生怕厉愁不相信一般,宗辞解释地格外耐心详细,“我曾同你说过,你应当记得。千年前我被困在寂灭遗迹,便是侥幸得到一块,死里逃生。”

    若是没有其中这些波折,这块陨石就是宗辞最后的底牌,也是他胆敢答应厉愁前来黄泉遗迹一探的底气。

    “锁魂灯不是无所不能的神物物,早在进入黄泉遗迹前,我就做好了无法修补魂魄的准备。”明明是关系生死的话题,宗辞偏偏轻描淡写,“阿愁总也比我清楚,若是我无法修补灵魂,我也不过再吊数月的命罢了——而你不同。”

    “你的人生有价值,绝不是一个笑话。”

    温热的手悄悄从背后绕过来,落到鬼域之主的手背,仿佛把那滚烫温度也传到活死人冰冷的躯体。

    “阿愁,你是我等待了好久好久的奇迹。”

    “是阿兄不好,当初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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