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晚来天欲雪》
第(1/3)页
在宗辞还是楚辞的时候,小太子有一个不满一岁的胞弟。
楚国国君的后宫里只有一位皇后。皇后在生出胞弟后便难产病逝,举国缟素,万民哀悼。
楚国国破那天,正好也是楚国国君病逝的当晚,七岁的小太子还未来得及换上丧服,得知了这个噩耗后,便跌跌撞撞从太和殿里冲了出来。
他看着外面的华美宫殿燃起的火光,看着硝烟四起,尖叫声和刀戟相交声此起彼伏;看着不远处的宫人被一刀斩断头颅,头颅骨碌碌滚到白玉台阶上,溅下一条刺目的血痕。
“玄色蟒袍!是楚国的太子!抓住他!”
身披重甲的齐国士兵如同一道人墙般拦在小太子的面前,他没有能走的路了。
热浪裹挟着细碎的木屑袭来,没有一丝预兆地扑到他的面前,扎得眼睑生疼。
楚辞双目淌泪,努力睁大眼睛朝前看去。
近在咫尺的士兵们窃窃私语,“果真是楚国的太子,这下立下大功了。”
“等等,情报里还有一位年幼的孩童呢?”
“不清楚,左将军阁下已经带兵前去。但火势如此之大,围在宫外的士兵都没能看到人,想必早就烧死了吧。”
另一位士兵嗤笑一声,“反正这些楚国人早就死的差不多了,一路上走来,莫说是活人了,就连畜生也没见到几条。”
远处的寝宫早已一片火海,巨大的朱红色宫柱被烤到淌下流动的木漆,烧焦的臭味在空中弥漫,遍地都是火舌舔过房檐留下触目惊心的黑迹。
小太子泪眼婆娑,看到那烈烈火光里人影扭曲,喉咙发出破碎到不成声调的瞳孔嘶吼。
每日从太傅那里下课后,楚辞都会悄悄绕个远路,隔着雕花的窗棂,静静地看着婴儿恬静的睡颜。
楚国国君严厉,平日里楚辞也鲜少打扰自己的父皇,后期又是身体陡然变差,几乎是吊着一条命在。母亲性格温婉却早逝,病逝后的数月,楚辞将这份思念转移到了胞弟的身上。
他的胞弟一岁都未到,还那么小,只知道躺在奶娘的怀里咬手,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孩子大半天都处在朦胧的睡眠里,却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在阿兄到来时清醒,朝窗外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的胞弟还那么小啊,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甚至连兄长都还学不会说,就这样生生葬在了这片无尽火海里。
宗辞不是没有想过,万一他的弟弟侥幸逃过一劫,万一楚国先祖的在天之灵还想留下一株凡世的香火,万一弟弟被好心的楚国旧臣救出,或是流落到了乡野。
在他拜入太衍宗后,刚开始的几年里几度偷偷下山,也有在凡世打听,打听天下有没有那里出现过心口纹着红色龙印的人。因为纹着龙印的必定都是楚国皇室嫡系,这一脉又只有宗辞,他胞弟两人而已,绝不可能出错。
可惜没有,从来都没有。
久而久之,这点渺小到近乎不可能的希冀悄悄熄灭,归于死寂。
而如今,而如今,宗辞却在厉愁的心口上看到了与他心口如出一辙的龙印。
玄衣男子上半身胸/膛赤/裸,墨发黏在身前,因为欲/望而升起的晶莹汗水像是给他披上一层亮晶晶的薄衣。
那块龙印,张牙舞爪的龙印就攀爬在他的心口,伸出尖利的罩牙,分明和宗辞身上的一模一样。
生平第一次,白衣剑尊那双从来稳稳当当拿剑的手,抚摸心口时却在不自觉颤抖。
凌云在第一次看到那个跪在雨中的侧脸时,感到莫名亲近般停下脚步;甚至在听旁人说了那玄衣新弟子的闲话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同师尊清虚子引荐。
这具用厉愁骨肉所做的身体,宗辞的魂魄在进入后感受不到任何一点阻碍,甚至觉得如同自己的身体一般轻松。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