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十二章长安(四)-《士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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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了几滴水到砚石之上,摸出所剩无几的小墨锭,子青慢慢地研着墨。阿曼将讨要来的苎麻纸压了又压,尽力弄得平整柔软些。

    舱壁颇薄,隔音也不好,旁边舷梯咚咚咚地有人下来,这厢便听得清清楚楚。

    “鹰击司马,我一直以为此番出征算得上颇为顺利,难道是圣上那边有何旨意,不然将军何以对我等如此不满?”

    来人已压低了声音,可子青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没有,”是赵破奴陪着笑意的声音,替霍去病打着圆场,“不过是回朝前对军务略做整理,例行公事,没有别的意思。”

    “听将军这口气,可不是略作整理,大有将我等削位降职之意啊。”

    “没有没有没有,你们想太多了。”

    赵破奴笑得尴尬。

    听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完全听不见,子青一径怔怔发愣……

    看她手中的研子压根没有碰触到墨锭,只在凹处划拉着,阿曼狐疑地打量着她。

    “想什么呢?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

    心绪颇乱,子青也实在静不下来画图,索性放下研子,颦眉抱膝坐在榻上道:“你听见没有,将军还在训斥人。”

    阿曼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他训他的,与你何干,反正又不是训你。”

    “……”

    子青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未再说下去。

    忽听见舷梯又是一阵响动,有人自上头咚咚咚下来,脚步声往左行了几步,似有迟疑,返身行过来,正停在舱门前。

    “司律中郎将,在么?”

    舱门被轻叩几下,是方期的声音。

    子青忙起身拉开门,见他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忙将他让进来。

    “你挨训了么?”方期叹着气在榻上坐下。

    子青同情地望着他,摇头道:“还未传唤到我。”

    “我本还以为回师之后会论功行赏,现下看来,能够不削位降职,便已是天幸了。”方期羡慕地看了眼子青,“你虽是中郎将,却不带兵,纵有过失,也有限得很。”

    阿曼不知何时已经歪在榻上,支肘半撑着身子,懒懒笑道:“她不带兵,责罚虽少,但若有封赏,肯定也不及你们,公平得很。”

    “这倒也是。”

    长长叹出一口气之后,方期显得愈发颓败,与昨日相比,形同两人。

    子青迟疑片刻,虽觉得有些失礼,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将军他,都说了些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方期眼神便有些发直,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他连我私赠给卫伉一柄匈奴马刀都知道,被狠骂了一通……”

    “什么马刀?”

    阿曼饶有兴趣问道。

    “反正不如你的那柄弯刀,你就别问了。”

    方期赶苍蝇般连连挥手,显然懊丧之极。

    “呵呵……有人拍马屁不成,拍在了马腿上。”

    阿曼似觉再有趣不过,格格直笑,乐得身子直抖。

    “臭小子,落井下石是不是!”

    方期恼道,随手操起旁边的木枕就掷过去。阿曼微侧下头,木枕正砸到舱壁上,重重地砰了一声。

    子青探身,迅速取过木枕,以防止他二人接着丢掷:“别闹了,让上头的人听见,岂不是自惹麻烦。”

    方期确是也没力气与阿曼嬉闹,丢了一记白眼,便算作罢。

    靠着舱壁坐下,子青眉间满是忧虑地摆弄着怀中木枕。

    “我与将军皆是羽林郎,又没犯下什么了不得的大过失,再怎么想也不该对我如此。”仰面躺在榻上,方期语气哀怨地就像个弃妇。

    阿曼用脚随意捅捅他,示意他听外间传来的动静,用幸灾乐祸地语气道:“不止你一个,今日少说也训了有一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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