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诈尸-《子夜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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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金鑫跟随师父从假山密道里出来时,程家大院起了雾。

    雾气让老宅森冷起来,配上满目素白丧布,更显阴风测测。

    况金鑫背着方方正正的大箱子,跟背圣衣的圣斗士似的,亦步亦趋跟着师父穿过假山,往院墙处去,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

    他们已经得手了。

    箱子里满满都是古玩字画,况金鑫虽然对此没有太深入的研究,但师父放着满室银元、首饰不拿,单要这一箱东西,他就明白,谁最值钱了。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他这位师父,来这程家,简直像回自己家一样熟悉。没走一点冤枉路,径直就入了密道,摸进人家的“财富中心”。而且一进去,也不翻找,一眼锁定这箱子,让他扛起来就走,没做半点留恋。

    目的太明确,线路太清楚。

    “谁在那里?”旁边树丛里冷不丁传来一声质问。

    况金鑫吓一激灵,脚下本能一顿,就觉得眼前“唰”一下——师父已经上墙了。

    况金鑫没时间擦汗,立刻以最快速度往墙根冲,想借着冲力一脚蹬住墙面,身体借力上去……

    钱艾一冲出来,就见一个背着大箱子的小子,正手脚并用往墙头上爬,爬得那叫一个缓慢,那叫一个艰难,看得他都有心想过去帮忙托举一把。

    他是被茅房的味道熏得怀疑人生,所以才寻到这片鸟语花香之地,准备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方便一下,哪知道刚钻进树丛,就听见异样的脚步声。

    眼前这景象,傻子也看明白了:“小贼哪里跑——”

    一句半文不白的词儿喊出来,钱艾立刻有种梦回开封府的感觉,瞬间王朝马汉附体,张龙赵虎傍身,一个虎步冲过来,二话不说就薅住小贼一条腿!

    况金鑫已经趴上墙头了,眼看就要成功,就觉得脚踝一疼。

    低头,一张黝黑的脸,双目炯炯有神,小老虎似的。

    对不住了。

    况金鑫在心里默默道,而后避开眼睛,一脚蹬到对方脸颊上!

    钱艾本来预计贼要往回抽腿,万没料到鞋底蹬了过来,一时不察,被蹬了个正着,疼是其次,关键是打人还不打脸呢,于是在满腔愤懑下,过都不过脑子,直接嚷:“我去,你还真踢啊——”

    况金鑫在这个“我去”里,愣住了。

    再看底下那张脸,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钱哥?”因为不确定,况金鑫这一声呢喃的很轻,而且刚一出口,已经到了墙外的师父,就一把给他拽下来了。

    于是这两个字和他落地的嘈杂声混在一起,听在钱艾耳朵里,比这满院的雾气还迷。

    前科?

    钱多?

    钱……哥?

    这世界里能喊他钱哥的,除了小况,不做第二人想。但……不会这么巧吧!而且就算真是小况,怎么就能一眼认出他是钱艾?“我去”又不是他的专用,队长、军师、小雪,都可能喊。

    钱艾仰脖看着墙头,忽然有冲动跳上去,朝外面问个清楚。

    可墙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明确告诉他,贼不止一个,而且已经跑远了。

    “嘛呢嘛呢,在这干嘛呢!”一个中年人骂骂咧咧过来了,“灵棚那边少个人就成单数了,坏了规矩出了事,你担得起嘛。”

    钱艾低眉顺目赔笑脸,不是他脾气好,而是苏醒之后,80%时间都在听这人唠叨,已经免疫了。

    这人是程家请来的茶房,也就是专门帮人料理红白喜事的,所有环节、规矩他都懂,从换装裹、停尸、入殓、接三,到烧七、吊唁、出殡,一系列适宜都由他张罗操持。

    回灵棚的路上,茶房一直絮絮叨叨,听在钱艾耳朵里,就是吐槽,他也终于闹明白了茶房忽然发火的原因——有人上门吊唁了。

    “就没见过这么不懂规矩的,哪有没入殓就来吊唁的。再说,这都嘛时辰了,孝子们也要休息啊,谁来‘陪祭’?谁来‘谢孝’……”

    钱艾听得一知半解的,反正哼哈点头总没错。

    说话间,二人回到灵棚,就见一个青年站在灵棚前,正对着程老太爷的遗像行注目礼。

    青年一身洋派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来,先是轻推一下眼镜,而后朝茶房歉意颔首,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没礼数。

    茶房一改刚刚和钱艾吐槽时的拧眉撇嘴,这会儿已是一副客客气气的面孔,甭管合不合规矩,既然人来了,他就带着这位把吊唁流程走完。

    吊唁完毕,茶房送客的话还没出口,青年却先出声了:“能借一步说话吗?”

    茶房一愣,不解其意,但还是跟着他到了旁边。

    钱艾站在原地,听不清俩人对话,但眼睛一直没离开那位青年。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刚刚推那一下眼镜,特别优雅,睿智,从容,呃,装逼。而且不是一般的装逼,而是隐隐透着欠打气质的装逼,这种feel,实在让人既牙痒又熟悉……

    “柱子……”身旁的下人忽然扯了扯他袖子。

    钱艾难得有点灵感的思索被打断,不快看他:“啥?”

    那人脸色发白,满眼恐惧望着他身后的某个方向:“你看那边……是不是……老太爷……再飘……?!”

    最后两个字儿,吓得变调,都不像人动静了。

    钱艾后脖子一寒,立刻回头,顺着那人指的方向去看。

    然后,他从头发丝儿凉到脚底板。

    迷雾深处,影影绰绰一个人在飘,偶尔飘到雾淡点的地方,那张死人脸就在月光下现了形。

    钱艾看看那远处飘着的“人”,再回头看看灵棚里的遗像,再看看“人”,再看看“遗像”……可不就是应该在灵堂的逍遥床上躺着的程老太爷吗!

    “诈尸了啊啊啊啊——”另外几个守灵棚的下人,也不知道谁嚎了这么一嗓子,在寂静的程家大院,就像放了个二踢脚+窜天猴+闪光雷+魔术弹。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青年,他再不搭理茶房,一个箭步窜过来,直冲那迷雾深处飘着的“死人”而去!

    钱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袋一热,也跟了上去!

    青年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而程老太爷,也像知道有人追似的,越飘越快,越飘越快,最后竟然飘过了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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