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八千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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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旧的木床上,白帐如轻纱,孟昀仍抓着陈樾的手腕,他背对着白炽灯光,阴影让他的脸看上去更立体了,眉骨微隆,鼻梁挺拔,清黑的眼睛一瞬不眨盯着她,嘴唇已抿成一条线。

    夜太安静了,孟昀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像是被他跳动的脉搏传染了,她很混乱,不知该继续抓着他还是该松手;怎么会有人心跳得那样快;她以为他会否认……就听他低低问了句:“孟昀,你——”

    陈樾觉得脑子里有声音在轰鸣,紧张得嗓子干涩,心跳的速度快到要承受不住,但终于,他问出了那句话,“你喜不喜欢我?”

    他的声音那样低沉,孟昀心尖儿一颤,松了他的手。纱帐扑落她额前,她没躲,直视着他,说:“喜欢啊。”

    陈樾微张了下口,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人不自觉移动了下僵硬的脚步,地板吱呀的声音在夜里十分刺耳,将两人都惊扰了一下。

    寂静夏夜,几只细小的虫儿围着白炽灯飞舞。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谁都没讲话,好像对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和关系转化都没有准备,很是措手不及;好像都没想到互相给出的答案竟是肯定的。

    连孟昀都坐在帐子里发了会儿愣,陈樾见蚊帐口被牵扯开,怕蚊子飞进去,上前把帐口捏放几下,说:“今天不会有蚊香味熏你了。”

    “你早点休息。”他抬眸匆匆看她一眼,走出去关上了门。

    孟昀面红耳热地呆了会儿,醒悟过来觉得哪里不太对,赶紧找拖鞋要下床去寻他,他却敲门了:“孟昀?”

    孟昀立马又坐回去:“啊?”

    陈樾进来,随后关上了门。安静古朴的小阁楼里,他的每一步都踩出了声响。他到帐外站定,有好几秒静在原地,也不掀帘进来,就那么隔着层纱与她对视着。他的脸很红,还有点窘,说:“我,就进来跟你说一声晚安。”

    孟昀才不信:“哼,假话。”

    陈樾:“……”

    孟昀:“说啊。”

    他张了张口,终于问:“你是我女朋友了?”

    孟昀一下笑出声:“你说呢?”

    陈樾说:“哦。”然后就笑了,笑得单手捂住一边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他又说了一遍:“你早些休息。晚安。”这回走了就没再来敲门。只是,走廊上很快传来急速又轻快的脚步声,只有几声便戛然而止。然而,几声已足够暴露一切。

    孟昀忍着笑躺下,心跳剧烈,脑子里却有种反差的安宁。她想起他立在帐外郑重其事说那句话时的样子,男孩子的耳朵红红的,声音里藏不住些许紧张,她心里一下甜得翻了天,低呜一声,一头扎进床上蜷成一团。

    ……

    孟昀早晨醒来,睁眼就见夏风吹拂白纱,梦境般清凉。她舒服地伸了懒腰,掀帐下床,木窗外是一幅画,一半雪白照壁,一半青色葡萄藤。

    陈樾家比清林镇那处院落小很多,二楼走廊极窄,长不过三四米。她走到他门边,意外他竟还没起床。

    已是上午九点半。她轻推房门溜进去,陈樾侧身蜷在床上睡着,一半的脸压进枕头里,露出的一半脸,睡颜十分安详。

    她过去坐下,瞧了他好一会儿,没忍住拿食指尖儿戳戳他的脸。他醒了,慢慢睁开眼睛,含糊地说:“你起这么早?”

    “早什么呀,九点半了,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半天没醒来。”

    “九点半了啊。”他喃喃说着,头又往里头一扭,垂着眼皮昏昏欲睡。

    孟昀没见过他这般偷懒的模样,心软了,趴他身边,指头又戳戳他肩膀,问:“昨天睡很晚吗?”

    岂止是很晚,他太兴奋了,怎么都睡不着,在床上打滚,天都快亮了才睡去。

    陈樾缓缓睁眼,这下看清了孟昀,人彻底就醒了。孟昀趴在他床头,离他很近,是“女朋友”的距离。

    他下意识就抹了下睡杂乱的头发,但孟昀并没在意,她很自在地踢了拖鞋爬上架子床,坐在他脚那头,伸着脖子望:“你这个床和那边房间里的是一对吗,好像木头花纹都是一样的。”

    陈樾说:“应该是同一批生产的吧。”

    孟昀摸摸靠墙那头和床头的围栏,说:“我小时候在外婆家就睡这种床,我特别喜欢这种三面都有围栏的床,晚上睡觉很安全,怎么滚都不会掉下去。”

    陈樾目光追着她走,说:“我小时候也喜欢在床上滚,觉得床很大,”

    孟昀说:“对,小时候觉得特别大。”

    她躺下来一滚,滚到最里头;然后反向一滚,朝他滚过来,只滚了一圈半,人就趴在他肩头了。

    陈樾盯着她看,像是在适应和感受与她这般的距离。

    孟昀挤了挤他,说:“你再往外面睡一点,挡着我了。”

    陈樾就往外平移了一点,孟昀又来回滚了一圈,说:“好了,你睡回来吧。”

    陈樾挪回来,孟昀就挨在他身边,手臂若有似无地和他蹭到,但没有主动碰他。她的睡裙覆在他手边,他手指轻触她的裙摆,试探着勾了一下,问:“饿了没有?”

    孟昀点头:“嗯。”

    “那去吃早餐。”

    “好啊,今天去哪里玩?”

    陈樾说:“你不是要买护手霜,还要看电影吗?奶茶也可以再喝几杯。”

    两人出门,在附近巷子里找了家看不上去不怎么卫生的米线店。招牌十分油腻,却写着“二十年老店”。陈樾说这是他从小最爱吃的一家。店面不大,在两条巷子的转角处,巷道沿边摆了小餐桌矮板凳,就是食客吃饭的地儿。本地人还不少呢,孟昀一看就知道这家店必定好吃。

    陈樾问:“你想吃卷粉还是米线?”

    孟昀拿不准:“米线吧……卷粉……”

    陈樾于是两样各点一碗。

    孟昀走过地上的纸团、筷子袋,到一张桌子前。凳子是干净的,桌上摆着前头顾客吃剩的碗,服务员麻利地收走了碗,抹布往桌上一捞,完事。

    孟昀抓着裙摆拘谨地坐下,陈樾拿了纸把靠近她的桌子这边仔仔细细擦了几道,擦干净了,几团纸扔进垃圾桶,人再坐回来。

    孟昀问:“为什么你们这里的桌子椅子这么矮,像给幼儿园的小朋友坐的。”

    陈樾说:“有人说因为以前山民都坐在草地上或者垫子上,不用椅子,用也是矮椅子。有这么个说法,不知道真的假的。”

    孟昀说:“还蛮有特色的。”

    老板娘端来两碗滚烫的砂锅米线和砂锅卷粉,香飘四溢。

    孟昀一见就来了胃口,说:“我先吃卷粉,然后跟你换。好不好?”

    陈樾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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