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八千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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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是个合理的解释。她爬上三轮车坐好,回头望了眼仍堵在路上的马牛羊,随口嘀咕:“咦?它们堵了半个小时了吧,主人干嘛去了,真不负责。”

    陈樾没接话,发动了车,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路边茅棚里的老倌儿。

    三轮车折返,回去的路似比来时快了许多。到达清林镇时正是傍晚。红霞满天,余热未散。不少人家拎着胶皮管,一端接了水龙头,另一端往屋门口的水泥地坪上洒水退热,流水满地淌。

    陈樾把车停在一家炒菜馆门口,说:“在这儿吃个饭?”

    孟昀说:“好。”

    两人都饿了,在开放式冷柜面前点了好几道菜——香茅排骨,火烧干巴,腌菜老奶洋芋,炒瓜尖儿,苦菜汤。

    屋里头闷热,孟昀让老板娘在外头支了张桌子,又自己拿水管往地坪上再喷了道水降温,彻底凉爽了,准备洗洗手。

    陈樾原坐在凳子上,见状一大步上前,帮她提住水管。

    她一双手在水流里搓搓干净,还不痛快,又拂了水把两只小手臂擦了擦。她的手很是白嫩,来了快一个月竟也没怎么晒黑。

    陈樾说:“顺便洗个脸吧。”

    孟昀正有此意。今天在烈日下奔波一路,太热了。她弯下腰,双手捧了水扑在脸上搓了两把,往复几次,又握住头发,拿水拍了拍脖子。

    陈樾拎着水管站在那儿,看着清水之下她微湿的额发,白皙的脖颈,看着看着,忽就移开眼神去看街上的流浪狗。

    孟昀洗完了,直起身。陈樾回神看她,她像是刚从水里钻出来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净清秀,眼睛也水露露的。乍一看竟有些回到了大学时代。

    孟昀从他手里把水管拿过来,说:“你要洗吗?”

    陈樾弓下腰,洗手,冲手臂,也洗了把脸。

    也就是这时候,孟昀再次打量他的双手,他的手臂,想起刚来这儿的第一晚,他蹲在地上为她点蚊香;上周的夜里,他蹲在地上为她抹酒火。

    那时她就是此刻俯视的角度,只看得到他长长的手指,精干的小手臂,宽阔的肩膀和乌发浓密的后脑勺。他低着头捧水洗脸,水流打湿了黑发,乌发震颤着。几滴水珠溅到孟昀t恤上,沾着她的肚皮,凉丝丝的。

    她一出神,手指没握紧,陈樾刚洗完脸直起身,她手中胶皮管在水压作用下突然一扭,水柱猛地朝陈樾冲去,喷溅他脸上胸膛上一身。

    陈樾惊讶地看她。

    孟昀始料未及,抓紧管子,忙摆手:“对不起!”

    这一挥手,眼看水柱又要挥过来。陈樾一秒上前逼近她,将水管控制住。

    孟昀心头一颤,他胸膛已逼近她跟前,带着些微男性汗液和自来水的气息。他迅速握住管子,半只手心紧抓住她手背,掌心湿润而滚烫。

    孟昀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很短暂的一瞬。

    他抓到管子,垂眸看她一眼,立刻拉开距离,过去拧紧水龙头,将软管圈成一盘圆圈放在地上。

    孟昀已在小桌前坐好,表面淡定地从筷筒里拿出一双筷子在桌上磕了磕,开始认真撕外层塑料包装。她故作无意,迅速瞟了陈樾一眼。

    他上身湿透了,白t恤紧贴在身上,朦胧勾勒出底下劲窄的腰身和隐约的腹肌,不会过分张扬的那种。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回目光。

    陈樾坐在椅子上不太自在,拉起t恤领口扇了扇。他拉起来,那t恤又贴回去,再拉,再贴,较劲儿似的。

    孟昀缓慢无声地吸一口气,手指缠着一次性筷子的长条塑料包装,一条塑料纸在她手里绕来绕去。

    刚洗了一把脸,此刻神清气爽。她先四处看看,眼睛没有接纳任何风景,而后目光移回来微微一抬,落在陈樾脸上。他黑发湿了大半,脸刚洗过,干净而清爽。男人眉峰鼻梁俊挺,眼睛深而清澈。

    两人对视着,尚且什么都没说,老板娘上菜了,先是一盘炸排骨和火烧干巴。孟昀说:“这么好的菜,喝点酒吧?”

    陈樾说:“你别醉了。”

    孟昀说:“放心,我酒量很好的。”

    陈樾说:“我表示怀疑。”

    孟昀道:“说得像你见过我喝酒一样。”

    还真见过。

    陈樾看她半晌,让老板娘上了一小瓶白酒。他给她倒了半杯,说:“别喝多了,你大学时候就醉过。”

    “我怎么不记得?”

    陈樾说:“你不记得的事多了。”

    “但我现在酒量比大学好了。”孟昀一手拿筷子,一手端起酒杯,微皱着眉抿一口下去,将杯子摁在油腻的桌面上,捏着,“大学那会儿不行。后来一进公司就被老板拉去酒局,陪投资人吃饭。”

    陈樾没说话,也抿了一口。

    “不过再后来认识林奕扬,就不用了。”孟昀点燃一根烟,只过瘾地吸了一口就扔掉踩灭了,说,“你知道林奕扬吧?”

    陈樾说:“知道。”

    孟昀说:“他人设是很酷、很有个性的那种人。”

    陈樾说:“私底下不是?”

    “私底下也是。”孟昀转了下酒杯,“他这样的人,也不能去对抗某些东西。”

    她这话没头没尾,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明白陈樾会听得懂,“名利,地位,束缚力太强大了,没有人能对抗。生活就是这样。毕竟爱情算得了什么呢,最不值钱的东西。”

    “说实话,他的选择我能理解。”她笑了一下,“区区一个女朋友而已,放弃就放弃了。”

    陈樾问:“他提的?”

    “他工作室发了声明。”

    “私下没跟你说?”

    “没有。”孟昀咬了下嘴唇,“怂吧?分都不敢当我面讲。”

    陈樾顿时就想到一个人,他没说,可孟昀提了:“跟何嘉树一个德行。”

    陈樾低头吃腌菜老奶洋芋。孟昀夹起苦菜,蘸了蘸水,一大口咽下去:“不过他比何嘉树好,他有不得已。”

    陈樾说:“何嘉树确实不对,他自己也知道,没脸跟你说而已。”

    “算了,都过去了。无关紧要。”她冲他抬起酒杯,陈樾与她轻碰了下杯。她喝了一口酒,夹了根排骨啃,外焦里嫩,肉汁丰富,她颇觉意外地抬眉,“嗯,好吃!”

    陈樾说:“干巴也不错,你多吃点。”

    “哦。”孟昀说,“你谈过恋爱吗?”

    她话题转得太快,陈樾一愣,没答上来。

    孟昀便知了答案,不怀好意地一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陈樾喝一小口杯中酒,也是费解,这女孩情绪怎么能变得如此之快。

    孟昀捋着被晚风吹乱的额发,道:“之前在普陀山,何嘉树跟我说你喜欢温柔安静小仙女。”

    陈樾淡淡说了句:“他放屁。”

    “那你说呀。我很好奇。”

    陈樾看向她,目光深静,问:“为什么好奇?”

    孟昀被他看得心里一颤,旋即弯唇:“关心老同学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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