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发-《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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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迦缓缓地笑了,道:“你又说错了,我是来旅行的。”

    彭野目光犀利地看着她,最后说:“那是我判断错了。”

    他问:“接下来去哪儿?”

    “拉萨、樟木、尼泊尔。”

    他嗯一声,拿了双筷子吃早餐,不再问话,看上去对她的其他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他很快吃完,把那杯水喝了,起身去结账。

    程迦意外他真喝了那杯水,抬头看,他已走到门边,因撞上她的目光,才应付地冲她点了下头算是道别。

    程迦慢他一拍,来不及阻拦,他离了店。她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原以为他会留下来坚持问出点儿什么线索。

    她飞速收拾好东西追出去,上午的人群密集起来,男人已经不见踪影。她前后看看,看不到了,转身走到角落,一脚踢在墙根上,“操!”

    彭野没走几步,接到电话。

    对方声音又轻又柔,能滴水似的,“野哥,你要走了都不来看看我?”

    他脚步停了一下,“你知道我来了?”

    “是啊,还是听别人说的,像话吗?”

    “这次来有点忙。”

    “过门不入,哼。”从语气里就听得出对方嘟着嘴。

    彭野淡淡地笑了笑,“呵,还生气了?”

    “生不来气的。”她说,“什么时候动身啊?”

    “两小时后。”

    “那……来看看我呗。”

    彭野刚要说话,手机振了一下。

    “挂了,先接个电话。”

    是十六打来的。

    “七哥,怎么样?单独问她有没有问出什么线索来?”

    “没有。”

    十六忍了忍,说:“干脆交给警察吧,把她带去局子里审问审问。”

    彭野回答了两个字。

    程迦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气温上升了,越走越躁。

    快十点的时候,她返回客栈。

    可一进门她就有种诡异的感觉,有人进过她的房间,翻过她的东西。

    虽然床单被子行李箱相机箱都和她出门时一样整齐,但她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行李箱的拉链留在箱子的正中央,和她出门时一样,但拉链是偏左的,而非偏右;打开箱子一看,衣服一卷卷摆放整齐,但她卷衣服会留下棱角;相机箱子也是,装镜头和机身的黑袋子摆放顺序是对的,可袋口绳子的打结方式不对。

    程迦黑着脸静了十几秒钟,抽了根烟。

    抽完她收拾了东西下楼。退房时,程迦随意问老板娘:“今天生意怎么样?有没有客人入住?”

    老板娘叹气道:“不好,这地本来就偏僻,没什么游客,今天一个客人也没有。再说店里出了那事儿(死人),坏事传千里,我这店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关门了。”

    “哦,”程迦敷衍地安慰了几句,又问,“为什么说坏事传千里?昨天那队人又来调查了?”

    “呵!”老板娘哼一声,明显不想提这糟心事。

    程迦心里有谱了。她退了房,提了车,出发了。

    下次见到那个男人,她得亲自扇他几巴掌。

    程迦想。

    程迦的车行走在苍茫辽阔的荒原上,数十公里,不见人烟。只有成群的藏野驴毛毛躁躁地跑过。

    枯草遍生的荒原像一张金色的地毯,延绵无边际。大风吹过,像波光粼粼的金子的湖。荒原尽头是银灰色的山脉,头顶是蓝得像海洋一样的天空,蓝得铺天盖地,沁人心脾。

    程迦的车在蓝天和金草地上奔驰,她打开窗户吹风,抬头看见高高的蓝天,鹰在盘旋。

    她仰望天空,不看前路。

    忽然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碎石遍布的路,车哐当着晃动几下,熄火了。

    程迦试着发动几次,可这车挣扎数次后,彻底废了。她想过这车会废,但没想到废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程迦打开车门,落脚走到金黄的枯草地上,前后望,蓝天荒草无人烟。

    她索性倒在金色的草地里晒太阳,闭上眼睛,阳光把她的世界染成红色。

    只有风在吹。

    世界安静极了,苍茫,盛大,蕴藏着澎湃的力量。

    枯草丛生的大地,温暖,温柔,像人的肉体。

    她突然,就有种想做爱的冲动。

    阳光温暖,枯草清香。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远处的车轮声把她惊醒。她胸口轻轻起伏着,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眼底没有情绪。

    枯草被她滚得乱七八糟。

    她做了个模糊的梦。或许最近生活太无聊,所以她不时地想起那个眼带警告的男人。

    她起身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侧头看,来的是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和她的车同系列,但要高几个级别。

    车近了,停下,一个嬉皮士打扮的墨镜男探出头来,打招呼道:“嘿,车抛锚了?”

    “估计是废了。”程迦说。

    “我帮你看看吧。”嬉皮士非常热情友好,准备要下车,副驾驶上的年轻女孩拖着他的手不放,看上去不情愿帮忙。

    嬉皮士和她说了几句,下了车,冲程迦笑,“出门在外就得互相关照不是。”

    程迦淡淡地说:“谢了。”

    年轻人拿了工具给她的车做检查。他女朋友,也就是烟熏妆涂得跟熊猫眼一样的女孩跟着下了车,在旁边走来走去,目光落在程迦车内的黑箱子上。

    嬉皮士问:“你出门带这么多东西啊?”

    程迦说:“来工作的,得带着工具。”

    嬉皮士哦一声,一边修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程迦聊天。

    “小姐,你干什么工作的啊,怎么一个人跑来无人区?”

    “兽医。”程迦分分钟撒谎不带脸红,她厌烦了对方知道她是摄影师后那些千篇一律、追根究底的问题。

    “兽医?”嬉皮士瞪大眼睛。

    程迦观察着他的表情,说:“算是野生动物医生。”

    “专门给野生动物治病?”

    “嗯。”

    “治过大象没?”

    “给大象打点滴得用矿泉水桶那么大的容器。”程迦有一年在非洲,和一个黑人野生动物医生同行,所以了解。

    “狮子、豹子呢?”

    “注射得用枪射击,或者先麻醉。”

    “小姐,你哪儿的人啊?”

    “上海。”

    “你一个人出来真有勇气啊。”

    程迦:“……”

    嬉皮士是个话痨,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他还在问:“你最喜欢什么动物啊?”

    程迦说:“车修不好就算了,放那儿吧。”

    嬉皮士也放弃了,“呃,这车是修不好了。要不……你去哪儿,我们把你捎上。”

    他女朋友熊猫眼不乐意了,抱怨道:“你问我意见没?咱车后边放着我的东西呢,挤坏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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